女声随着光芒的褪去戛然而止,女子放下长袖遮住手腕,若无其事的继续手上的工作——磨药。
干燥的屋内沉淀着浓厚的药材香气和木材香气,女子以可怕的集中力的耐心也不知已经工作了多长时间。直到外头那妇人推门而入,她都未放下手中的木杵。
“李婶好。”她开口和妇人打招呼。
妇人从面容上看年近五十,体态丰腴,沟渠横布的脸上弯着一对笑眼,头上绑着一块印染的方巾。她像是跛了脚,一跌一拐的走过来,女子赶忙上去扶她。
“辛苦你啦,杜姑娘。”李婶靠在女子身上,接着搀扶才能坐到椅子上。
女子微微一笑,抬手替她倒了杯凉茶,道:“没有的事儿,能帮上您,我很开心。”
李婶乐呵呵地接过茶,看向女子的眼神里满是欣赏与赞叹。
一周前,她在替客人送药的路上,被一辆飞驰而来的马车撞倒在地,摔伤了脚。就在马车肇事逃走,路人纷纷漠视她的存在的时候,主动帮她拾起散落的药材,将她背回医馆的就是这个姑娘。
“每年到这个时候,街上都会有很多外地人,我们这些老骨头总是尽量避免露面,我就是给不能来拿药的病人送个药都能出事。现在的年轻人呐,一个个都做事莽撞,毛毛躁躁的。像你这么热心善良的姑娘打着灯笼都难找咯!”李婶对着帮她上药的女子絮絮叨叨说个没完。
平时一个人经营医馆,除了与病人对话,她也不是个爱说的人。可能是因为受了委屈无处宣泄,又十分中意这个小姑娘,话匣子一下就打开了。
就在她都觉得自己唠叨的时候,女子却只是宽容的微笑,大大加深了她的好感度。
巧的是女子也会一点医术,一番检查下来,右脚扭到了筋,不修养个个把月是好不了了。
了解情况后,女子便主动提出在李婶儿子赶回来前的这段时间里照顾她的生活起居。
几天相处下来,李婶发现这个年轻的姑娘居然从洗衣做菜到砌墙补瓦什么都会做,还能帮忙料理一贯的生意,性格又好,人又秀气。
总之,她对这个小姑娘喜欢到了不行。
回到现下,女子面对笑盈盈的李婶踌躇着开口:“对不起啊,李婶。”
“怎么了?”夫人一惊。
“我说会照料您到您儿子回来,但我要食言了。”女子抱歉地说到,“其实我是来参加一个考试的,现在时间到了,我要走了。”
一阵短暂的沉默过后,妇人轻轻叹了口气,道:“这有什么好道歉的,我还没和你说谢谢呢,愿意陪我这个老婆子。”
“您不用道谢,这是我自愿的。”
“你做了这么多事,我却没什么能报答你的。”说着,妇人从衣襟里掏出一个小锦袋递给女子,“这是我儿子交付在我这里的东西,不客气就拿去吧。”
“李婶……”女子接过锦袋打开一看,惊讶地抬头看向妇人。
李婶微微一笑道:“快去吧,你是个善良纯粹的孩子,一定能成功的,祝你好运。”
最后不舍地望向那慈祥的双眸,女子起身行了个礼,缓步推出药房。
门外,女子取出锦袋里那可橙黄的灵石放入符禺环上的凹槽内,意外的是没有任何动静,另她不经心生疑虑。
算了,她垂下手臂。
下一刻,女子轻身踏上屋瓦,环顾了下四周,寻定一个方向,追了过去。
冰冷的风拍打在脸上,直到头脑冷静下来。回过神来的时候,身下已是一方悬崖。尚思羽蹲坐在一棵斜生于悬崖峭壁的松树上,一点一点的将记忆联系起来。
蠢透了啊……
说到底究竟是为什么会喊出来啊?
尚思羽现在处于一种前所未有的情绪之中。他本人并不知道,过去的生活在很大程度上遏制了他纯真活泼的本性,逼迫他具备了这个年纪的少年不该有的成熟与自制。而与邵堇结伴而行的这些天,被她那热情自由的性格感染,僵化的心又渐渐变得柔软,因此才会像现在这样因为害羞到无法冷静思考。
虽然不知道自己正在害羞,但头脑一热的躲避到到高处这一坏毛病是自己从小养成的只有在情绪激动的时候才会表现出来的。远离人间的高处特有的安静与冰冷能够让他冷静下来。
思路一转,尚思羽才意识到考核已经开始了,秦娟说的话他还是牢牢地记住了。聪明如他,很快就从那短短几句却暗藏机关的提示中提取出了自己想要的信息。找人,做任务,领取灵石……这些都不是关键,重要的是“时间一到,符禺环上没有两颗灵石的人会被视作出局”,换过来想就是“只要在时间内给符禺环嵌上第二颗灵石就能过关,至于这颗石头是做任务得来的还是从别人身上抢来的都无所谓”。
这么一来危险性就增加了。已经拿到灵石的人如果不藏好就会被同样察觉到这个方法的人袭击,堇儿说过天启的考核虽然每年都有但是因为难度极大,不是对自己的实力有自信的根本不会来,所以来的人大都对合格有着很强的执念,如果打起来,有可能会演变成最糟糕的事态。
之所以从抢这个方法开始想,是因为尚思羽明白,就算那些亲眷没有可以躲起来,如果考生就这么光明正大的上街喊“请问哪位是天启导师的家属,请给我你的任务单”后立刻有人站出来回应他,不用说这种方法有点脑子的人是不会采取的。目前合禾镇上少说有从苍洲各地赶来的两千多名考生,而这个小镇上的原住民不足其四分之一,这么做等于暴露自己,引火上身。
当然,这也并没有排除通过做任务来获得灵石的可能性。尚思羽想了又想,觉得这个办法只有那些很早就来到合禾镇上实地考察,收集情报的人才能做到。
总结一下就是……这场考核对早上刚到的他和邵堇最为不利啊混蛋!尚思羽可以拍這哦能够保证堇儿丝毫没有战斗力,连基本的体力都没有,来郦州的大半路程都是拜托赤霓背着她的,就是走到报名处的这一小段都能把她累死。尚思羽虽然认为自己不差,但他对苍洲的知识一窍不通,偷袭还行,对上练家子,他也只是个菜鸟。
正当苦恼万分的时候,山风把一个气息送进尚思羽的鼻子,少年猛地一惊,全身打起颤来。
“怎么会在这里……”他喃喃道,下一秒整个人从树上跳起,借助弹力跃上悬崖,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闪进山林里,玩命似的奔跑。
然而即使他影藏了气息,在这个陌生且地形复杂的山里,那个气息却紧追不舍,他做的一切遮掩都是徒劳,在对方的眼里一览无余。
他头一回害怕了起来,必须逃走!但是……逃不开……
仅仅是一瞬的犹豫,那个气息便赶超了他,阻挡在尚思羽面前。
“好久不见……”尚思羽艰难的从嗓子里挤出这四个字。
女子较好的面容略微皱起,漂亮的杏眼乘着怒意,瞪视着眼前心虚的少年。
“你这次真的是玩的过分了!”杜谣冷声开口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