吵……
好吵!
别哭了!
一爪子猛拍在冰冷的石面上,猛然惊醒时,吾才发现,身边早就一个人都没有了。
在这里睡了有多久?
几百年?
几千年?
吵……
怎么还这么吵?梦里的哭声醒来后怎么还听得到?!
吾浑浑噩噩了一阵子总算彻底惊醒过来——真的有孩子再哭!
谁家的大人这么不会哄孩子?
疑惑着,犹豫着,大该还是出于本能,吾迈出长眠的洞穴,再次来到日光之中,温暖的阳光抚摸着吾与它颜色相近的皮毛,使吾僵硬的骨头在几番舒展下重又充满力量,敏锐的感官也渐渐恢复。
感知到的那东西实在将吾雷了个外焦里嫩。在那座建立在池水边的茅草屋里找到的那个婴儿,是个眼泪和鼻涕一并流着的臭小子。
臭,真臭!
襁褓里估计已经被这个家伙拉的一塌糊涂,偏偏又不能放着这个孩子不管,可怜的这片灵气枯竭的土地连个地精也逮不到,吾只好亲力亲为。兽形的不便利在这时候就显露出来了,吾是拼死用嘴给他把襁褓扒下来,再将和襁褓一并丢到水里一顿猛洗,水里那只刚出生的龙龟连忙爬到岸上,不满的冲着吾吼叫,吾当然没有理会那细如文字的小声音。
把孩子收拾干净,带回山洞,然后就要着手解决他的食物。吾正苦恼着,那个小家伙居然就爬到吾的腹下,用那双漂亮的,黑葡萄一样的大眼睛看着吾,小爪子胡乱摸索。
遗憾,吾可没有奶水喂你。虽然**肥硕,体态丰腴的日子就像是发生在昨天一样,可笑的是,能活下去的无没能让他活下去,本该活不下去的你遇到了吾。
虽然没有食物,但让你取个暖还是可以的。这个吾沉睡了多年的洞穴是在积了不少阴气。想着吾就将他搂到身下。
神识在山上巡视了一圈,吾读取了山脚下那个死人的记忆,原来无论过了多久,人类依然是这么丑陋。
吾看着在怀里酣睡的那家伙,却并不觉得他比人类好到哪里去,至少,比起作为[那一族]被生下来,还是生为人类会比较好。
池水里的那只龙龟每天监视着吾,吾又不会把这臭小子怎么样,反倒是一天天的成长,这臭小子上树掏鸟窝,下水摸游鱼,骑在吾背上恐吓大小飞禽走兽,睡糊涂了揪下吾好几撮毛等等恶劣行径越来越多。
抱怨归抱怨,真等到他长成一个活蹦乱跳的小子,开始不厌烦的往镇上跑时,吾是有点不开心了。
臭小子还不知道那镇子上的人杀了他爹娘,还想杀他。
可是拦也拦不住啊。
这家伙一天不一天神气,吾的力量却日益枯竭,也好,不至于轻易死掉,白费了吾给他的[命]。
隄水越来越污浊了,虽然吾常常跑到镇上去[清理],灾祸源头的那些家伙也太会躲藏,吾的身手早大不如从前,根本无法剿清,只能处处防着不让臭小子碰到[脏东西]。
这小子对[食物]的需求量大的惊人,吾很快就连站立都做不到了。
吾耗尽所有的力气把那个小姑娘抓回洞里,因为要把【他】请来只有这一个办法。
【他】问吾为什么要帮山脚下那些人类,为什么要救这个拖油瓶?
的确,如果醒来的那天不管他,直接想办法[回去]的话,说不定一切都不同了。
可回答叫吾自己都吃惊。
一开始可能是出于责任和愧疚,在这的小鬼身上寻找吾曾经没能守住的那孩子。
可是,你却与他是不同的。
你喜欢在最高的悬崖上蜷缩在吾怀里看着山下万家灯火明灭入眠;喜欢趁吾在树上打盹时扒拉下吾的尾巴荡秋千;喜欢拨弄吾的胡须看它自动卷曲伸直;喜欢跑到山下找那些人类的小孩玩闹,即使被欺负被排挤也不放弃,更不许吾替你出气;喜欢把从路边的说书人那里听到的故事讲给吾听,有时候明明没故事,你却还不愿放吾去休息,把以前讲的故事改了人名又讲了一遍还以为没被发现。
人类对你越来越坏,好几次你不听劝跑过去,晚上带着一身伤回来骗吾说是摔的。你却越来越喜欢人类,常向吾询问什么时候才能和人类的那些孩子交上朋友,吾说一辈子都不可能。你非但没伤心,反而平静的说那等下辈子好了,这辈子就好好陪着你到老死。
当真是说书的听多了,谁要你这小崽子陪!
……
其实应该是吾陪着你,毕竟根本就不知道自己还能活多久,只希望在你足够强大之前能一直保护你。
你舍得的人类,吾却舍不得你了。
能遇到那个少年,吾是多么的幸运。
吾知道你是不会坐视不管的。
能在吾和那孩子之间建立起联系的只有你了。吾已经没有力量去救那孩子,无论什么代价,请你保护那孩子。
吾是回不了故乡了,虽然都不知道那片土地还在不在,但如果可以吾希望最后可以被那片土地掩埋。
“你说狕对那孩子产生了感情,所以毁掉庄家,杀掉病人都是为了保护那孩子喽。”
“不,她是在保护人类。她说,儿子心爱的玩具没有理由不好好爱护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