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院的病床上,中年男子身上被多处包扎着,好在人还一直清醒着,并且还给警察提供了不少线索。警察离开后,乔乔的爸妈即刻带着女儿进来了。
依依眼睛红肿着,一进来就差点儿跪到了他的面前,一个劲儿地说着:“谢谢,真的太谢谢您了!”好似语言太过匮乏,此时此刻亦找不到其他的词来表达他们的感激之情。
“孩子没事就好!”中年男子有点儿傻气地笑道。
乔乔被宋爸爸抱在怀中,好不容易被哄睡着了,脸颊还拖着泪痕和未褪去的恐慌。
“罗先生,真的很谢谢您,是我们平时太疏忽了,这次真的是多亏你了。你放心,医药费我们来承担,这段时间我们也会抽空来照顾您的。大恩不言谢,您有什么需要也尽管向我们说!”宋爸爸道。
“我没事,没事的,不用麻烦!”罗翔慷慨地笑道,“夜深了,你们都送孩子回家休息吧!”
“宋博,你送乔乔回家睡吧,晚上我在这儿照顾!”依依从床边起身,用略带颤抖的声音对着他说道,“她跟你在一起会有安全感的!”
“好了,没事了的!”宋先生很想像抱女儿一样抱抱她,看她的那双眸子浸透着心疼。想着方才阿菁回来说时她那心急如焚的样子,不停地自责和埋怨,忙乱不知所措,眼泪如雨一般倾泄而下,他也心急可同时又何尝不心疼她。
他爱她,所以爱这个家,以前她是了他的所有,现在她和女儿成了他的所有。他知道自己相较于她而言,可能并不太是一个顶好的爸爸。
结婚后,直至乔乔出生,她都将自己全身心投入到了工作和女儿之中,他本也不是个话多的人,也学着像一个父亲一样关怀着这个家,陪着她一起柴米油盐。他们之间很少红过脸,一直平平淡淡,可好像也是愈发得平淡。海面波澜不惊,可是连层涟漪都荡漾不开,很难让人怀疑这不是一汪死海。
少年时的那份爱恋好像被什么东西摩擦地愈发模糊,他们该是都找不回那种感觉了的。他知道自她全心全意要去做一个好妈妈的时候,便是为那种感觉的磨损找了一个台阶下。他们也都无力去思索平淡背后,更无力去打破,所以注意力只能转移。这点上,她比他更有心。
阿菁跑回来告诉他们的那一刻,她几近崩溃,他却如醍醐灌顶,脑海中还残存着的那些模糊念想忽地消失,纷至沓来的是他似突然才明白了一个男人的责任,他就是要保护她们的,他也就是要让她们踏踏实实依靠着的,他是该要给她们安全感的。此后,她是妈妈,他是爸爸,他们有一个家,一个依靠着责任搭起来的小家。
此刻,看着她,这个坚强的妈妈,其实他知道,她一点儿也不坚强的,真的,她其实比女儿还要脆弱的,此刻就像当初,他有想要保护她一样的冲动。他想张开双臂,拥她入怀,抱抱她,亲吻她,告诉她一句:“亲爱的,别怕,想哭就哭吧,没人笑话你的!”
可是出口他只有了一个字:“嗯!”他不是腾不开手,他好似不该出手,周围他们这般年纪的人好似都不会这样了的。
她的目光还是一直落在女儿的身上,那是她失而复得的宝贝。她又嘱咐了他几句,他应着,最后轻声说了句:“我走了,有事打电话!”
“嗯!”
“我不用的,你们都回家吧!”罗翔一个劲道,“小时候打架打得多,皮糙肉厚的,身体还很结实的。”
“这些都是我们该做的,您真的就是我们的大恩人,大英雄,我们也正不知还能做些其他的什么了的。”依依恳切地说着,她的眸子亮晶晶的。
“真不用,大家还都是老同学,这些都是小事,应该的,别这么客气啊!”罗翔一时失口便就说出来了,嗓门还挺大的,乔乔迷迷糊糊地睁开了眼睛,却仍就紧紧搂着爸爸的脖子不放。
出于惊讶中,没人注意到她醒了。
“你真的是高一十九班、高二一班后来转去特长班的罗翔?”依依惊讶得说道。
“你还记得啊,我以为你早就不记得我了呢!”他带点儿傻气地笑道。
“都近二十年了,我都不敢认,一直怕认错了尴尬,所以……”依依带着歉意说道。
“理解理解,我一开始也没认出来的。”他笑道,“后来翻了翻以前的班级集体照,正巧,我就站你后边的。”
“我的都不太在了,而且我这个人脸盲,真是太不好意思了!”
“没事没事,反正我这个人也是邋里邋遢的,早不见了。你还记得程舒浩吗?”
“嗯嗯,学霸,好像你们还打过架?”
“对对对,后来关系可是贼好的,那叫什么,不打不相识。他手机里照片那可都是一应俱全,我还是好些年前在他那儿弄来的,你要的话我也可以发给你的!”
“哦哦,你把我电话存着吧,以后有事就叫我们,不用怕麻烦的!”
“好好好!”
“这次真的要多谢谢你,我这个人嘴笨,也不知道说什么好!”
“没事没事,幸好阿菁那小姑娘机灵,一看不对劲就先找到我,也刚好我赶去的及时,也还就追上了…”
看他们聊得热火朝天,宋爸爸抱着乔乔轻轻走了出来,关了门,还能听见他们不间断的声音,时不时还掺杂着笑声。宋爸爸其实还在门外站了好一会儿的,他一直看着门,不动声色。
直至乔乔将头从他的肩膀上抬了起来,看着他的脸叫道:“爸爸!”
“嗯?”他好似才被这声叫唤唤回了神,脚步开始挪动,温柔地笑着说道,“醒了?”
“嗯!”她点点头。
他温柔地笑着,宽厚的手掌拂过她的脸颊:“我们回家!”
“爸爸,我饿了!”
“一会儿回家给你煮面条吃,我和妈妈下班回来时买了菜!”
“嗯!”她继续将头贴在他的肩膀上,紧紧抱着他不撒手。
“上车了!”宋爸爸打开车门正想要将她放在副驾驶位上,她却突然哭了起来,紧紧拉着爸爸的衣服不松开。
“怎么了?”
“我害怕,爸爸,乔乔害怕,不坐车,不坐车!”她哭着道,眼泪吧嗒吧嗒地落了下来。
“好好好,不坐车不坐车!”他抱着女儿出来,关上了车门。
乔乔蔫蔫地趴在他的肩膀上,紧紧搂着他的脖子,他徘徊了好久,她仍旧没有睡着。
那夜,月色温柔,这个温柔的父亲迎着月色抱着女儿一路走回了家,那是多远的路乔乔计算不得,但是她记得好多路上的风景。长大以后,她再也不怕一个人走夜路,反而还喜欢上了迎着温柔的月色行走,就是不知是否还会有一个男人愿意陪着她不坐车就是走走,即使那条路很长很长。
“乔乔,睡着了吗?”宋爸爸轻声问道。
他一说话,她便就直挺起脖子,看着他,直摇头。
“还害怕吗?”
她不说话,将宋爸爸的衣领揪得更紧了,小手里都出了汗。
“不怕,以后记得千万不要跟陌生人说话,社会上坏人太多,还有以后千万别再没有大人跑出去了,还在晚上!”宋爸爸轻声说着。
“嗯嗯!”乔乔乖巧地点了点头。
那夜,爸爸一路上还同她絮絮叨叨了好多,在她印象中,爸爸的话总不是很多,比妈妈也还要忙好多,有时候一连出差就要去十天半个月。尽管如此,但她还是觉得爸爸很好,对妈妈和自己一直都很温柔。她印象中,爸爸竞还从未跟她说过这么多的话。她喜欢那样的夜晚!
“爸爸,月亮好亮,路灯好亮,一点儿也不黑,乔乔不怕!”乔乔笑了,指着天上的月亮对爸爸道。
“嗯,乔乔真勇敢!”爸爸也笑笑,摸摸她的小脸,“不过一会儿路灯就要灭了的!”
“不怕!”乔乔笑着,小手摸索进了他的衣服口袋,从中掏出了手机,“开着闪光灯就不黑了!”
他们正说道,路灯熄灭了。
“爸爸,你怎么知道的啊?”
“爸爸有时候回来晚了,就没有路灯了的!”
“爸爸辛苦,以后乔乔给你开灯!”她拿着手机晃动在他的眼前,笑呵呵道。
宋爸爸笑笑,亲了亲她的小脸,乔乔笑呵呵地还知道害羞似地将头埋进他的肩膀,宋爸爸摸摸她的小脑袋,继续向前走着。
将乔乔送进卧室之后,宋博又给依依打了电话,询问了一下情况,才在夜里入眠,那一夜,他长久难免。
这段时间内,夫妻俩不仅要工作,还要腾出更多的时间来照顾孩子和罗翔,两人皆是两头轮流着跑,甚是辛苦。
依依一下班就要先赶去接乔乔,然后带着孩子待在医院照顾罗翔,直到晚上宋博再来接班,他常常是在医院简单睡上一宿,第二天又去上班。虽然罗翔一直说自己没事,但夫妻俩一直认为应当如此。
“我去买点儿吃的,乔乔你在这儿别乱跑啊!”依依妈妈走时一直叮嘱着。
“嗯嗯!”乔乔乖巧地点着头。
病房里只剩下了乔乔和罗叔叔两个人,乔乔突然巴着大眼睛凑近他说:“叔叔,你是不是上学时一直暗恋我妈妈啊?”
“啊?!”罗翔被她这么一问,瞬间被逗笑了,“谁跟你说的?”
她嘴唇轻轻蠕动像是在说什么秘密一样:“叔叔,可是我妈妈都有我爸爸了的,爸爸也很好的,乔乔也只想要一个爸爸的。”
“所以呢?”他饶有兴趣地看着这个小女孩儿,故意问了句。
小姑娘皱了皱眉头,垂眸抿着嘴唇好一会儿才恳切道:“那叔叔,你等着乔乔长大了,我长大以后,也像妈妈照顾爸爸一样来来照顾你,好吗?”
他一个大男人居然被这个小女孩感动了,他摸了摸自己的胡茬,又摸了摸她的小脑袋,笑了:“你怎么这么可爱啊?你以为你是杨不悔的吗?”
“杨不悔是谁啊?”
“杨不悔啊,金庸你知道吗?”
乔乔摇了摇头。
“我跟你说,我小时候可是特爱看金庸先生的武侠小说,一直梦想着有朝一日能像一个英雄一样逍遥江湖!”他说得激动。
“英雄?!”
他略略地笑了笑:“少年不经事,都是少时的梦罢了。”
“那叔叔杨不悔到底是谁啊?你怎么会突然想到她啊?”
“杨不悔啊,是个顶好的姑娘。是这样的,她妈妈本来是和武当派,也就是当时江湖之上的名门正派,一大大帮派中的一名姓殷的弟子有婚约,本来两人也是情投意合,可就是在一起意外中,她和明教的人发生了关系,之后就生下了杨不悔。但因为杨不悔啊,长大后同她母亲长得十分相像,机缘巧合下遇见了那个姓殷的人,之后两人相处中,一个愧疚,一个恋旧,久而久之便生出了情愫。虽然那个人同不悔的父亲一样大,但她还是顶着巨大的压力要同他在一起。”
“哦…”乔乔轻咬下唇,似懂非懂。
“叔叔不怎么会讲故事的,但是你可以看书,还有以前的电视剧,我那时候没事的时候老看的,金庸先生一个人撑起了半边武侠江湖,可是很了不起的!”
“嗯嗯,知道了,金庸!”乔乔念叨着那个名字,随即又蹙着眉头道,“那叔叔想说乔乔可以像杨不悔一样的吗?您真的暗恋妈妈啊?”
“就跟你讲个故事而已,小脑袋瓜里一天到晚想什么呢!”罗翔嗤嗤地笑了,“我跟你妈妈上学时都没咋说过话的,还什么暗恋?”
“哦!”
“诶?不是你爸你妈在家说什么了吧?”
“没有没有,爸爸妈妈这几天都好累的,累得都没力气跟乔乔多说话了。叔叔,你一定要快快好起来!”
“可以的,你罗叔叔我可是身强力壮的!”
“叔叔,你救了乔乔,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乔乔会感激你的。等你老了,我长大了,一定也会像照顾爸爸妈妈一样照顾你的!”
“哎呦呦,弄得我都想有个女儿了,真是太懂事了,叔叔没有救错人!”
这几天,罗翔坚持要出院,又执拗地要去上班,宋博依依都拗不过他。夫妻俩商量后,每餐都给他送饭,直到他完全痊愈。
为了节省时间,乔乔自告奋勇,每顿都是她跑腿把饭菜送到了保安室内。这件事过后,他们一家同他的关系都是十分紧密的,小区里的人也对他见义勇为的行为大加赞赏。
这个保安,很不一样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