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衡走后三个月,才有书信传来,看到信中所写先生祖父的病情有好转,谢方、张平两颗悬着的心也终于落了下来,对先生的医术也更为敬佩。
虽然先生不在身边,但两人却都没有放松,二人一天的生活便主要是看书、练武,谢方以看书为主、张平以练武为主,两人一动一静,日子便每天都过得充实、有趣。
看书练武之余,谢方更加关注淮南东路的局势,但贾涉在淮东制置使任上的主要任务,不是应付金兵的入侵,而是以处理山东忠义军为重心。其实,自嘉定十年爆发的宋金战争,表面上战火四起,拖延甚久,实际上由于宋金两方都没有必胜之把握与决心,因此在双方僵持的时候,便有谋和之议。
对金而言,外有蒙古如虎狼在侧,内有红袄军这些农民起义军,并且迁都后诸多社会经济难题无法解决,导致金国力日衰,而南宋边防尚严,并且有赵方、孟宗政这样的边防将帅,金无法取胜。
因此金宣宗在由武休关进取四川时,便说“此举盖为宋人渝盟,初岂贪其土地耶!朕重惜生灵,惟和议早成为佳”,便说明了他的心意,只是碍于情面,又因为宋策动忠义军从中牵制,相继发动游击性的攻击,并没有大规模的军事行动。
对南宋朝廷来说,自开战以来,多是被动应战者,不愿意趁机进取,但贾涉却积极招纳忠义军,在他的努力下,朝廷先依武定军例,放钱粮一万五千人,人数激增之后,又增放二万人钱粮作为号召,当时石珪、彭义斌、严实、夏全等人纷纷归顺南宋朝廷。
在这里面,谢方最关注的是彭义斌,此人原是红袄军首领刘二祖的部下,刘二祖被杀后,余部由他和郝定等领导在滕、兖等州,建天齐政权,改元为顺天。
后来郝定牺牲,彭义斌率余部归附李全,在嘉定十一年,随李全降宋,官至统制,成为宋朝“忠义军“的将领。现在的彭义斌虽然只是一个普通的将领,但联想到此人后来纵横河北、山东,虽然有些后世军阀的作风,但能一直抗金、抗蒙古,最后英勇就义,便令人心生敬佩。
嘉定十二年的六月份,谢方通过邸报得知,金青州守臣张林在李全的劝说下,举青、莒、密、登、莱、潍、淄、滨、棣、宁海、济南等州归宋,表称“举诸七十城之全齐,归我三百年之旧主”,为表彰李全、张林,朝廷授张林为武翼大夫,京东安抚使兼总管。李全也升为广州观察使、京东总管,改驻扎淮东军事重镇楚州。
作为穿越前的一个济南人,听到这个消息的谢方还是非常激动的,“这是曾经诞生过辛弃疾、李清照的地方,这是我曾经的故乡,一定要回去看看、走走。”
在当时的朝廷,面对越来越多的忠义军,担心难以控制,因此很多大臣对他们采取以主制客,众建与分散的政策。自从去年大批北人南归时,余嵘认为义军难制,建议以劲兵控驭。
叶适则批评朝廷因循苟且,不敢分散忠义军,使得义军以聚集为乱,将招大祸。方信孺认为“奸雄不可以弱势填压”,建议“选有威望重臣,将精兵数万,开幕府山东,以主制客,重驭轻”。
徐凤在今年奏论山东义军的时事,也建议仿照西汉贾谊的策略,散置部落,分化他们的势力,如此一来,不致因党羽聚集而产生觊觎之心。
曹彦约则建议:“用兵之道,可以形格而势禁,不可以直致也.……正军者,忠义之主宰;有三万之正军,然后可以制一万之降卒,有十万之正军,然后可以制三万之忠义”。
从这些意见可以看出,当时部分朝廷官员对北人的疑惧,在态度上也趋向于消极性的节制预防,这种观点部分也为贾涉所采用,但他鉴于正规军数量的不足,不敢明显的采取以正规军压制忠义军的方案;但为掌控情势,保持主动,一方面以粮饷作为控制的手段,一方面则采行分化的策略。
贾涉以钱粮与分化等手段,来掌控忠义人,但却由于外部形势,导致李全的势力逐步做大,李全此人狡猾多谋,他以发动北伐及劝说义军领袖归宋的方式,获得官职与粮饷,在今年涡口获捷之后,更有扩大势力的想法。
于是,李全开始藉制置使的力量,打击任何有碍他发展的义军领袖;而这样的想法,与贾涉所推动的分化政策正相符合。贾涉的初衷是好的,但确是让李全成为当时淮东防务的最大威胁,以致后来朝廷不得不付出代价将其剿灭。
在谢方看来,淮东局势最大的问题便是朝廷没有自己的能打仗的将领,来统领、吸纳、收服这些义军,做到真正的朝廷所用,而不是让义军各自为战,最后尾大不掉。
这一点,孟宗政便做的很好,当时孟宗政在赵方的支持下,广泛招收属于金境的邓、唐、蔡三地归化壮士,通过选拔,组成了一支英勇善战的“忠顺军”两万余人,可以是当时南宋百万大军中最精锐的部队,后来抗击蒙古大军,坚守钓鱼城而扬名天下的宋将王坚就是孟宗政手下“忠顺军”将领。
“结合目前的形势,襄阳还是离不来孟家父子,但以赵葵的能力统领淮东应该没有问题,加上彭义斌等人辅助,朝廷的大力支持,淮东乃至山东、河北战场局面都会大为改进,而不是像现在因循苟且,面对金的衰落、蒙古的兴盛,熟视无睹,最终错失收服中原的良机,乃至后来蒙古所灭。”
联想到穿越前的自己,每次做火车去北京的时候,看到广阔的华北平原,当年女真、蒙古的铁骑曾在这里狂奔,那满目的疮痍,曾经鲜活的生命从此逝去,似乎就在眼前,便想是否有机会将这些改变,是否曾经存在另外的一种可能,而既然有现在的机会,谢方不想再留下遗憾。
“既然俺来了,便要搅动一下风云,不过现在的自己还是太弱小了,且徐徐图之吧。”谢方心中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