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迪跟着哈格特·伦勃朗一行人顺着水泥路走入会客楼。一路上安迪仔细关注路旁的风信子,果然在花茎上有一小块类似玻璃的东西,如果不是仔细观察根本发现不了。
管家手捧毛巾在门口候着,见哈格特走了进来,恭敬地点了点头,安迪总算见识了什么叫贵族家庭的礼仪。
“给陈画家用膳了吗?”
“已经吃过了,中午吃的三文鱼加牛排,配了一杯红酒,还剩下来不少。”
“还是不肯吃吗?”
“比前两天好了一些,但仍是不肯吃。”
“你瞧瞧,水野君,现在的年轻人真会糟蹋身体啊!”
水野笑了笑,“水野我的饭量也好不到哪去喽,现在一块三明治都吃不完。”
“咱们都老喽。”因苏亚感叹道。
“你离老还远着呢。安迪先生,您看我说的对吧。”
安迪仍是低头走路,没有理他。
除了将长桌换成了真皮沙发外,一楼的陈设和会议楼没有什么区别。一行人踏着黄毯子握着扶手走上二楼,大型七彩琉璃吊灯悬挂在楼板下,小灯、长灯棒围绕成正方形。地上是雕有号角图案的地板,每隔一块上都有长矛印,依此可以推测出伦勃朗家族的祖先是个战功显赫的将军。墙上贴着骆驼墙纸,驼峰低矮,身后的沙丘如山般耸立,落日的余晖腾跃在沙丘之上,蓝色和戴红色分割明显,体现出是傍晚时分。面对这样的墙纸,安迪就百思不得其解了,荷兰是临海国家,著名的低地之国,河流众多,而沙漠则分布在中亚、西亚和非洲,这完全是八竿子打不着的地方,伦勃朗家怎么会用这样的贴纸图案呢?难道描述的是北非战争?不对,整个墙纸透着宁静气息,根本嗅不到一丝紧张的气氛。又或者是旅游图?也不会,这样贫瘠的沙地不值得旅游。安迪正思索着,一行人走入了一个大房间,这里显然是画室。刚进入房间就看见一幅《夜巡》,暗色的基调与强烈的眼光形成了鲜明的对比。但这显然是赝品,因为真品在阿姆斯特丹博物馆,伦勃朗家族再庞大也不可能坐到把真《夜巡》搬到家里的画室来,估计是伦勃朗家族的人自行模仿的。此外还有诸如《拿烟斗的男孩》、《桌球》、《雅典学院》等名画的模仿画作,跟真品差距不大。画室的皮沙发上坐着两个人,一男一女,男的头发花白,发型倒是十分整齐,像是把塑料袋套在了头上。皮肤跟头发差不多色彩,腰背笔直,手掌干枯,手臂上仍有肌肉,眼睛肿胀,眼珠埋在厚眼袋里,满脸无辜地朝着他们望。女人戴着一顶风帽,手上套着一双白手套,手指修长,黄种人,但比一般的黄种人要白许多,从这一点可以推测她是东亚人,双腿并拢挺直地坐着,一身红色连衣裙配上肉色丝袜,脚上穿着白色高跟鞋,双手搭在裙子上,身上体现出的端庄气质可以推测她是中国人。哈格特·伦勃朗所说的伟大的画家应该就是她了。
“哈,霍夫曼,差点把你忘了,你吃过了吗?”
坐在沙发上的老人回答道:“吃过了,吃的奶油芝士,味道可口。”
“你倒是食欲旺盛啊,不过奶油要少吃。”
“知道了,大当家。”
“来,向大家介绍一下,这位是霍夫曼,来自德国小城特里尔。水野,你对他应该很熟悉了,二十年前你们合作过。”
“不就是那个关在船舱里的人么?”
“难道你是……那个黑衣人?”霍夫曼站起身,颤抖着声音说。
水野看了一眼哈格特,哈格特点了点头,说:“咱们的计划快要结束了,有些真相可以说出来了。”
水野点了点头,“我的确是二十年前基萨杀人案的凶手之一,不过那也是为了整个计划而服务的,在那之后我可没有行过凶。”
“那还有一个人呢?”
“你是说‘豪猪’?他……”
“好了,水野君,这个话题我们等会再谈,反正迟早是要说的。下面我来为大家隆重介绍一下陈小姐,应该说是杰出的陈画家,中国前美术馆馆长的孙女,油彩画大师,怎么样,对于您的介绍还满意吗,陈小姐?”
那个陈画家仍是呆呆地坐着,头也没转。
“哦,差点忘了,还有一点要补充,陈小姐还是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在网络上看到水野君那幅画的人。”
陈画家的眉毛动了一下,微微转过头来看着哈格特,黑色的瞳孔明亮而有神。“我不明白你们的目的是什么。”
“啊,我尊贵的小姐,您看到那幅画绝非偶然,是我们的安排才让您看到了那幅画,因为从那时起我们就已经打算让您作为我们整个计划的收尾者。”
“什么计划?怎么收尾?”
“好了,既然大家都在,那我就仔细说一说好了。关于伦勃朗俱乐部,我已经对几位,主要是安迪先生说过了,至于你们两位,根本不需要了解伦勃朗俱乐部。我就从我们的计划说起吧。伦勃朗俱乐部成立之初,我、水野君、现在的主教先生、‘豪猪’还有帕萨里克就商量好了这个计划,我们各自寻找孩子,凑齐十二个人画成一幅画,而这十二个人长大后会成立新的伦勃朗俱乐部。我们塑造了这些孩子的命运,让命运强行地把他们拉扯到一起。你们一定有个疑惑,我们会什么要这么做。理由很简单,水野君所画的那幅画,我们同样称之为《夜巡》,其美术成就实际要超越伦勃朗的。我为什么要帮水野君说话,理由很简单,因为那个画家伦勃朗并不是我们家族的祖先,只是我们对外这么说而已。其次,水野君的那幅画的确是当事精品,连水野也承认那幅画作的完成绝对是个偶然,自己哪怕再画两辈子的画恐怕也画不出来了。试想想,这样一幅当世精品摆在你的面前,你不想占为己有吗?所以,我们最根本的目的还是为了探究人性,谁能经得住诱惑,谁就有可能成为新的伦勃朗俱乐部之主。为了保证计划的实施,我们在新伦勃朗俱乐部中安排了一个老俱乐部成员,并以他为中心,那就是‘豪猪’,二十年前就是他和水野手刃了两个东南亚人,从那一晚起我们的计划便真正开始了。一开始我们并没有头绪,只是找到了计划的起点,那个叫阿雷的东南亚孩子。我们调查了他的行踪,并以行动开始了我们的计划。在画中,阿雷的神态是不甘的,因为他一直以为计划因自己而起,而自己也理应成为俱乐部的中心人物,而不应该是‘豪猪’。走出计划的第一步,水野和‘豪猪’在门口看到了两个英格兰青少年,他们同时看上了那个喝醉的人,但他的年龄已经超出了我们的预期,所以就把他的后代纳入了我们的计划。我们经过调查,发现这个英格兰人不简单,他在英国和希腊都有家庭,且都有一个孩子,而这两个孩子自然是逃脱不了了。依据资料,那个英格兰孩子语言能力了得,目前在为一个比利时人做翻译,而那个比利时人也在我们的计划之中,那个人选是帕萨里克物色的,据说是索尔维家族的希望。正当我们盘算着怎么安排那个希腊人的时候,‘豪猪’背叛了我们,他偷走了那幅画,我原本当把它当作传家宝的。当然我是不会这样轻易把画交给他的,那样的画他不敢轻举妄动,而那个希腊孩子刚从刑侦学校毕业,我便派了管家去了雅典,用金钱利诱诱惑了他去基萨,并要求他抓到‘豪猪’,我还不知道他们相遇的时候会擦出什么火花呢。在意大利罗马,因苏亚老弟物色了一个有妹妹的小女孩,并且凭借她的妹妹安排好了那个意大利女孩,据说已经和因苏亚老弟坠入爱河了。哦,安迪先生,您不要咬牙切齿的,你们的事情由你们自己解决,我对这些东西不感兴趣。那么,且听我继续说下去。在德国,我们根据霍夫曼先生物色了两个人选,一个是他的邻居尼古拉·海因里希,双亲被霍夫曼先生毒死了,现在是个冷血恶魔,对吧,霍夫曼先生!另一个则是霍夫曼先生的孙女,孩童总是天真无邪的,好在我们的运算系统足够强大,完美地推算出十年后辛德瑞拉公主的样貌,还是十分可人呢,霍夫曼先生。下面就要说到水野君了,他在东京发现了一个美术界的新星,把他归到了计划中,现在是水野君的助教。为了把他弄到水野君的大学里,水野君可花了不少功夫,当然还有他的妻子,两个人的关系貌似十年前就很好,估计是同学或者青梅竹马之类的关系,水野君第一次看到他时,他就和这个女孩在一起。命运真是弄人,如今两人都结了婚。那么在上海,水野君在地铁上见到了那个忧郁的孩子,这是水野君刚才才对我说的,好像是和那个倒霉的东南亚孩子是朋友,真是给我们省了好多功夫。那么我们来数一数新伦勃朗俱乐部的成员:一个英国人、一个比利时人、一个意大利人、一个希腊人、两个德国人、两个日本人、一个马来西亚人、一个中国人,再加上‘豪猪’,这才十一个人,那么还有一个人是谁呢,你们都不知道,水野也不知道,他只是负责画。你们一定想去见证一下吧,那我们准备起身,去东南亚看个究竟。陈画家,你的意义重大,不要忘记带上画笔,我想我说了那么多话,您应该会有点兴趣。还有,安迪先生,您也要跟我们一起去,您心爱的人可是在那里哦。”
“好了,我们算是最后一批人了。”哈格特继续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