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天水得意地一笑,胸有成竹地道:“你说的金光,大家都能看到,可是为什么只有你这重瞳才能看得到光点呢?这是因为,以光点为界,那里存在着另外一个空间。光射到那里,无法越过空间边界,才会产生折射,形成一个光点。在我们普通人看来,光射到那里就消失了,因为那里已经是空间的尽头了。而在你看来,光却是被折射了。因为你可以同时看到两个空间,所以无法发现空间的边界,但光是不会骗人的,所以肯定不会错了,通路就在那里。至于怎么出去,你就不用管了,说了你也不懂,总之山人自有妙计。”
“有道理。”凌风大喜道,“没想到我的眼睛还有这个好处。那你快行动吧,这里我是一刻也不想呆了。”
“好!”陈天水说着,就从怀里掏出一张符纸扔向空中。
那符纸见风自燃,亮起一簇火焰,然后被风吹得晃晃悠悠地飘上半空,就那么定在了空中。陈天水双手捏诀,默默运功,突然“哎呀”一声,捂住胸口蹲了下来。
“你怎么了?”孟梅辉离他最近,连忙抢上去扶住了他。
陈天水痛得弯下腰来,脸色煞白地捂着胸口,话都说不利索了,嘴巴张合几次才勉强挤出两个字:“我痛。”
孟梅辉抓起他的手腕诊脉,不到十秒就放了手:“不用看,中毒了。”
“什么毒?大家一直都在一起的,怎么就他一个中了毒?”萧琢瑒大惊失色道。
“不止他一个,我们每个人都中毒了,只是他用力最多,第一个发作而已。”孟梅辉沉着脸,想了想,打开背包拿出一套针来。
她先抓起陈天水的手指刺出一滴血,滴到事先预备好的白纸上,再撒上一些黄色粉末。不一会儿,粉末就变成了黑色。
“我没有猜错,真的是这个,难得糊涂。”孟梅辉舒出一口气,也不等别人问,就主动解释起来,“大家还记得琢瑒哥中的幻影蛊吗?当时我就觉得奇怪——这种蛊并不难得,也并不难解,无论是暂时解除幻象还是出去以后清除蛊虫,都不是难事,甚至只要有一个人中招暴露了机关,后面的人要躲开就很容易了,有什么理由拿它来做先天锁下面的隐藏机关呢?难道侵入者都能破解先天锁了,还会被幻影蛊难住吗?虽说这里并不是个步步杀机的地方,但这后招也太简单了,简直就像考试过后来场放松游戏一样,毫无压力,稍微有点见识的人就能轻易通关。那时候初逢变故,我心里也乱糟糟的,这个念头并不成型,只是下意识地觉得有点不对劲儿。”
凌风自从认识孟梅辉以来,一直觉得她沉默寡言的,遇到事情也很少发表意见,对她最深刻的印象就是文静、随和。没想到她轻易不开口,一开口却是如此的心思缜密、条理清晰。凌风不由得在心里暗暗对她刮目相看,感叹人不可貌相,萌妹子也能深藏不露。
“进洞之后我步步留心,都没有发现什么问题,直到刚才天水喊痛,我才突然灵光一闪,原来前面的幻影蛊只是个让人大意的诱敌之计,后面还有连环招。”孟梅辉连连摇头,对自己的后知后觉很自责,“这世上有一种毒药,正好和幻影蛊相生相克,合在一起什么都不是,也发现不了,而一旦分开,却都成了害人的东西,就是这个难得糊涂。难得糊涂这种毒,从药性上来说,会让心血管迅速硬化,从而引发心痛乃至死亡,和精神方面没有半点关系。为什么会叫难得糊涂呢?这名字其实就是从它和幻影蛊相生相克的特点上来的——中了幻影蛊,产生幻象,就如人生梦幻泡影,世事似假还真,焉知庄生梦蝶?蝶化庄生?唯有眼盲心明,去相存性,方得正觉,可不正是难得糊涂的绝佳注解吗?我猜想,难得糊涂就藏在这个石台上。设计者利用了我们的心理死角,料想经过前面一系列高难度的机关,再爬个千级石梯下来,看到大鼎的奇景,一定会觉得机关已经到头了,再难以想到,最后还藏着这么一招。”
孟梅辉说到这里,停住话头四处探查起来,摸索了半天,突然从地上捏起一撮灰尘又看又嗅,然后笑了:“原来如此。这地上的粉末,之前还以为是灰尘,原来竟是幻影蛊死后的干壳。毒就藏在这里面。幻影蛊是难得糊涂的天敌,把它包在里面,正好隔绝药性,谁也发现不了。应该是我们下来一阵乱踩,把外壳踩破了,粉末扬起,大家不知不觉都吸了进去,才会中毒的。”
凌风格外惜命,耐着性子听孟梅辉讲了半天关于设计者心路历程的分析,好不容易逮着个空子,连忙把话题引回到解毒上面,问道:“这么说来,我们只要弄到幻影蛊,就能解毒了?”
孟梅辉连连点头,又掏出之前抓取幻影蛊的那根管子:“进门的时候我收集了一点,正好派上用场。”
“你是什么时候收集的?收集这个有什么用?”凌风大吃一惊。
“就是进门的时候啊。蛊、毒、药一家。我是学医的,收集这个有什么奇怪。”一起经历过患难,孟梅辉对凌风的态度也放开了不少,“我家里还有更多各式各样的蛊虫呢,你想不想看看?”
“谢谢你啊,我还是不看了吧!”凌风连连摆手拒绝,一副小生怕怕的样子。
孟梅辉拿出一张白纸,然后挨个儿给大家把脉。把完一个,她就从管子里吹出一点幻影蛊,用白纸接住了,再朝中毒的人一吹,就算齐活儿。
等到解过毒,空中的符纸也已经烧成了灰烬。陈天水重新站好,又打出一张。等符纸再次悬空燃烧起来,他张开双臂一阵挥舞,然后合掌成诀,伸直朝符纸一指。符纸上的火光当即暴涨,仿佛被浇了一勺汽油似的,一道光柱从火焰中激射而出,正好打在凌风指给他的光点上。光点一闪而灭,空中随之卷起一道无形的旋风,从光点的方向朝着众人盘卷而来,一下子把所有人都裹了进去。
串在一起的六个人这时就真应了那句俗话,成了“一条藤上的蚂蚱”,相互牵扯着一起飞上半空,“嗖”的一声,消失得无影无踪。
半夜三点过,湘潭县郊一个小山坳里,紫荆河水绕着山丘静静流淌。明月如镜高悬,映着水面,映着草木,照亮了千年岁月。乡间的夜,仿佛亘古未变,仍是静默而神秘的,唯有阵阵清风掠过稻田荷塘,引起几声蛙鸣。
乡里人家休息得早,四周早已不闻人声。突然,河水中间出现了一个漩涡,却不同于一般漩涡的内陷,是外凸的。只见那漩涡越凸越高,渐渐在水面上拉出一条水柱,仿佛河面上刮起了一股看不见的龙卷风。
漩涡越旋越急,水柱越升越高,升到大约五米的时候,水柱中间突然钻出一大团黑影,“哗啦”一声,摔落在岸边的野草从中,随之响起“哎哟”、“啊呀”的呻吟声——掉出来的竟然是几个人。不用说,自然是脱困而出的萧琢瑒一行。
“天水你也真是的,就不能软着陆吗?把我们从这么高的地方摔下来。”古兰陵一边揉着胳膊,一边埋怨道。
“你就知足吧。你当空间跳跃和开车一样简单啊?想停在哪儿就停在哪儿。能把大家放到草地上没放到石头上,已经要算我眼疾手快了。”陈天水也躺在草地上,揉着被摔痛的腰,嘴里还不忘为自己辩护。
“你们俩不要一脱险就掐吧。看看这里的环境,还不知道要折腾多久才能回家呢,现在还不是放松的时候。”孟梅辉劝开他们俩。
萧琢瑒摸出手机,撕开防水袋,再打开定位软件看了看,说:“这里属于湘潭县黄叶村,离县城不过三十几公里。我们休息一下,天亮以后去村里找辆车,先到县城再说。”
众人经过一番波折,都累得筋疲力尽,于是找了个岩石后面的背风处,把包里的衣物拿出来铺在地上,做成了两个简易的地铺,男女分成两边,各自和衣躺下打盹。
凌风感觉自己才刚闭上眼睛,就被叶淮推醒了,说天亮了。他睁眼一看,果然已经天光大亮。
好在黄叶村靠近县城,经济条件还算好,村里来来往往的私家车不少。大家在村公路上拦下两辆车,谎称一行人出来玩,车子抛了锚,要搭车到县城里去找人来修。许了一辆车一百元的报酬,两个司机就高高兴兴地让六人上了车,直奔湘潭县城而去。
到县城以后,大家决定直接搭火车回湘乡,商务车就存在九嶷山的酒店里,过后再去开。好在几人的重要证件都是随身携带的,当即直奔湘潭火车站去买票。谁知到了车站才发现,最早的一班车也要等到晚上九点以后了。
六个人没有办法,只好到火车站旁边的一间快捷酒店开了两间房,稍事休息。晚上八点半,萧琢瑒准时把大家招呼起来,一起出发去火车站乘车。
一行人刚走到进站口,凌风突然对叶淮说:“我有点饿了,去那边买点零食路上吃。你们先进去,我很快就来。”
这时候其余的人都已经进了站,叶淮也已经排到了检票窗口,乘警正在核对他的身份,谁也没空阻止凌风。凌风说完这句话,也不等叶淮回答,立即就转身走出了候车厅。
凌风走出门口,回头一看,其余人并没有跟上来。他突然拔脚就向外狂奔,一路疯跑,不到一分钟就离开了站外广场,钻进了周边居民区的小巷子里。
凌风就跟逃命似的,也不看方向,只拣着小巷子钻。他一口气跑了差不多有十几分钟,已经钻得连自己都迷失方向了,估摸着叶淮他们再也无法追上来,这才停下来,靠着墙壁喘气。
没错,他就是要甩开叶淮他们。什么出来旅游,什么遭遇意外,统统都是骗人的。这一切,绝对都是叶淮他们事先安排好的。出门爬个山,却知道要把手机放到防水袋里,符纸药粉带一大堆。被扔进那么诡异的地方,却还能兵来将挡,步步通关。要是这样都还看不出来有问题,他凌风就真的不知道应该怎么评价自己的智商了。
只是萧琢瑒一行人多势众,所以发现受骗之后,凌风并没有马上说破,而是装出一副什么也不知道的样子,和他们虚与委蛇,只等时机成熟,就迅速撤退。别说,他逢场作戏的功夫还是真心挺不错,一下就瞒过所有的人,对方谁也没有看出不对劲儿来。
凌风蹲在墙根儿下休息了半天,才勉强喘匀了气,一边在心里暗暗夸奖自己的机智,一边站起身来,准备找个地方凑合着过一晚,明天直接买票回杭州。
谁知道他刚走出两步,一个黑影突然从天而降,带着一股劲风,直袭他的面门。
凌风是个武术达人,力气和速度都不赖,虽然事出意外,却仍然反应迅速,连忙就地一滚,姿势狼狈却有效地躲开了这一击。
他在百忙之中抬头一看,那黑影竟是个身材高大的年轻男子,脸上带着黑色面罩,看不清相貌。
“喂,兄弟,有话好好说,干嘛一上来就动粗?你要钱还是要东西?说出来,我双手奉上。你也是为了求财嘛,何必一上来就动手动脚的。伤了人,对你也是麻烦不是?”凌风被对方一身凛冽的杀气给惊住了,第一反应就是遇上了打劫的,连忙想用好话稳住对方,慢慢再图脱身。
谁知道对方一言不发,一抬脚就又向他扑了过来,右腿高高单举到半空,然后狠狠一腿朝着他当头直劈下来,竟是要把他立毙腿下的架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