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幕缓缓拉开,演员们走上舞台谢幕。
台下掌声不绝于耳,许多人尖声叫着:“杰克!”
林卓越缓缓挥手,面露微笑,但这不足以表达他的激动,他向前一步,躬身施礼。
台下尖叫声更响,许多女人因之晕眩。
还有许多年轻的姑娘情不自禁地一边哭一边叫:“他没有死,他没有死!”
什么是现实,什么是戏,她们已经无法分得清楚。她们只知道那个英俊而勇敢的杰克又站在自己面前,在冲着自己,而不是罗丝微笑。
“隆重向大家介绍。”林卓越大声说。
他开口,但却无人能听到他的声音,因为台下的掌声与尖叫声已经淹没了一切。但人们看到他在说话,于是停止鼓掌,停止尖叫。
女人们仍在哭泣着,但却捂住了嘴,生怕发出声音打断了杰克的话。
“隆重向大家介绍本剧的作者,乔法雷先生。”林卓越大声说。
“天啊,他在说我吗?”台侧的乔法雷全身颤抖,激动得快说不出话来。
“是你。”安文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推了一下。“去吧,收获属于你的掌声、鲜花和荣誉吧。”
乔法雷脚步踉跄着上了台,僵硬地走到演员们中央。兴奋的演员们将他围住,不知是谁开了头,将他抬了起来,高高抛起。
起伏的景象,反而让乔法雷冷静了下来,当大家将他放下后,林卓越大声说:“感谢乔法雷先生为我们创造了这样一部伟大的戏剧。如果没有他,我们这些人只是一群落魄的失业者,是他带给了我们光明和希望,也是他,奉献了这一场视听的盛宴,给你们!”
掌声响起,是人们对乔法雷最大的认同和褒奖。
“可是……”乔法雷尴尬地开口,望向台侧。
安文在向他摇头。
此时安文的内心激动无比,但一切又在意料之中。林卓越的演技出色,相貌出众,比年轻时的小李子多了一份沉稳,反而能将新杰克的角色演绎得淋漓尽致。其他演员都憋着一股劲儿,因此也都爆发出了极强的演技,不论是从内而论还是由外而言,他们的表现都属上乘。
乔法雷剧团经此一幕后,在帝国戏剧界之内,无出其右。
望着不断摇头的朋友,乔法雷内心在犹豫着。终于,他决定不能独吞这份荣誉。
歌的事你可没交待过我,那么,我这么做便不算违朋友的意。
“各位!”乔法雷大声问:“最后那一曲《我心永恒》,你们喜欢吗?”
安文隐约觉得不妙,转身想逃。
“喜欢!”台下观者异口同声地回答。
“那么,有请我们的词曲作者,安文先生!”乔法雷望向台侧。
有离得近的演员疾步冲了过去,将想逃向后台的安文拦住。
“拜托。”安文恳求。
“这可由不得你。”演员们哈哈大笑着,将安文抬上台去。
尴尬地落地后,安文望着台下的一起起立的人群,觉得脸上有些发烧。他的面色通红,一直红到脖子之下,他觉得全身都烧了起来,耳朵有点轻微的鸣响。
即使是第一次杀人,也没这么紧张过。
乔法雷挥手示意,乐者便再次奏响乐曲,这一次,只有风笛的声音响起,孤单辽远。在这悲凉的笛声中,女歌手缓步走上台,重新演绎这首歌。
我心永恒,如那沉入深海中的宝石;爱无止境,为那沉在深海中的爱人。
观众们迷醉了,随着那歌与乐,回忆起了方才令人泪眼朦胧的一幕,于是,再一次泪眼朦胧。
“安文!”
“乔法雷!”
不同的人,呼唤着不同的名字,掌声如同潮水。
安文手足无措,悄然向后退去,却被林卓越挡住。
“这是你应得的荣耀。”他在安文身后轻声说。
“真的……很不习惯……”安文结巴着回应。
包厢中,罗英也站了起来,用力地鼓掌。
“胡瓦。”他唤着侍从长的名字。
“大人。”胡瓦一边擦眼泪一边回应。
“你为什么哭了?”罗英问。
“这歌……”胡瓦只说了两个字,就又开始抽鼻子。
“胡瓦。”
“大人?”
“还记得去年冬天吗?”
“记得,大人。”
“雪中的山里,你们发现了一个独行者。出于谨慎,你们去探查,回来后对我说那是一个年轻人。”罗英说。
“是的。我还记得。”胡瓦点头。
“记住这个时刻吧,因为整个帝国的命运,便自那一刻起开始改变。”罗英说。
胡瓦愣愣地看着大人,不能理解,但却要求自己忠诚地记下大人的话,记下那一夜风雪初停时,篝火畔的年轻人。
可是,一部戏能改变帝国的命运吗?胡瓦在心中纳闷。
罗英指的当然不是一部戏。他看着台上局促不安的安文,脸上露出了笑容。
你是上天派来的使者吗?
你会有多少意外让我去感受?你会创造多少奇迹让世人去震惊?
安文,认识你是我一生中最值得庆幸的事,能与你一起做些事,是我一生中最骄傲的事。你不是凡人,你是神灵送给我的礼物。我感谢神灵,更感谢你。早有一天,帝国甚至整个人族,都要感谢你。
这一天,《巨神号》只演出一场。
晚上的时候,剧院门前挤满了人。贵族们自然不会亲自来排队,但他们不断派出自己最能干的仆人,挤在剧院前想要买几张《巨神号》的票。
“今日只演一场!请大家明天早上再来排队!”
售票员大声吼着,但一人之声却压不过众人之声。
“给我票,我要票!”
“我出两倍的价钱,把明天的票提前给我!”
“混账,两倍算什么?我出四倍!”
“五倍!”
“十倍!”
如同拍卖场竞价一般的声音,让售票员感到头晕脑涨,忍不住在心里感叹:我做的真是售票的工作,而不是拍卖场主持的工作?
“亲爱的,你看。”
剧院楼上,老板打开窗子向下望。他的夫人依着他,兴奋的满面红光。
“这下发财了。”她说。
“我说过,不光是钱的问题。”老板面带得意之色。
“亲爱的。”
“什么事?”
“能不能恳请大人,再赐我们承办几十场演出的权利?”
老板瞪起了眼睛:“你这个婆娘!以为我是谁?以为大人是谁?九老之一,那可是九老之一!他身边最不起眼的侍者也比我们尊贵一万倍,一万倍!”
“你觉得我如果出卖色相呢?”夫人认真地问。
老板眯着眼睛,认真地想是不是应该把她顺着窗子推下去。
“不然咱们试试走乔法雷先生路线?”夫人感受到丈夫面色不善,急忙改口。
“这倒是个办法!”老板的眼睛亮了起来。
这一夜,没有买到票的贵族们暴跳如雷,承受着内心的煎熬,盼着明天的到来。而有幸看过这场演出的人,立刻派出仆人广发请柬,召开讨论神剧《巨神号》的晚会。
晚会上,人山人海。
杰克的坏笑,“你跳我也跳”,以及两人在船头相拥迎风而立,都成了热门的话题。当晚许多年轻小姐与情人幽会时,都会跑到阳台上,面对着夜幕,要情人在后面揽住她的腰,而她展开双臂,如同迎风的罗丝。
遗憾的是下方没有海。
“如果我跳下去,你会跳吗?”
这个问句,在许多阳台上响起。
耳朵的享受,并不能使人们满足。相反,那些不能尽数表达剧情和那首歌的言语,反而使他们的好奇心更为强烈。他们恨不能现在就找到这个乔法雷剧团,重金请他们为自己单独演一场。
但他们在哪里?
没人知道。
于是,这个神秘的剧团,这个连男人也为之着迷的林卓越,这个神秘的乔法雷,还有那个更神秘的词曲作者安文,就成了人们彻夜讨论的话题。
乔法雷是谁?
有人在晚会中骄傲地站了出来:“各位,我却知道一二。”
这样的人,立刻就会成为晚会的焦点,被众人围住。于是,他们不急不慌地要一杯酒坐下来,用悠长的、代表久远回忆的口吻说:“若干年前,他初到王都,我就知道他绝不一般。当时他写过一幕戏,也曾引起小小轰动,那时我就知道,早晚有一天,他会成为帝国戏剧界最大的骄傲……”
关于林卓越,也有许多人得意地开口,说一声“我知道”。
这样的人,立刻就会被晚会中所有的女人视为神明,一个个恭敬地拜倒在其脚下,只为多听一点关于“杰克”的故事。
这些故事,当然有真有假,但真假掺半,反而使林卓越越发传奇。
乔法雷和林卓越的故事,有许多人在尽情演绎着,但安文的故事,却无人可知。
那个神秘的年轻人太过神秘,关于他的一切,仿佛都是迷,隐于云里,藏于雾里。
于是,当有一位在军部就职的贵族,微笑着说出“我知道”三个字时,所有人都投去了崇拜的目光。
“安文的一切都是迷,但有一点可以确定。”他说,“这个人是罗英大人最好的朋友,在大人遇刺时,是他救了大人。他是一个有力量独自干掉四名刺客的强者。”
神秘与勇武两重光环,轰轰烈烈地套在了安文的头上。人们瞪大了眼睛听着这段话,在继续的追问中,却没得到更多的消息。于是,人们开始猜测,而因为猜测的天马行空,安文头上的光环便越发耀眼。
巨神号,乔法雷剧团,林卓越,安文……
这些,就是今夜王都上流社会关心的主题。他们一边谈论着巨神号的奇迹,我心永恒的动听,林卓越的魅力,乔法雷的才华,安文的神秘,一边不断向仆从表达着自己的愤怒:
连张票也弄不来,我养你是干嘛的!?
在整个王都因之沸腾、因之疯狂的时候,那个神秘的乔法雷剧团却在搬家。
安文和乔法雷忙得满头大汗,指挥着罗英派来的劳工将演员们的家具、日用品、杂物,一股脑地搬上车。
破家值万钱,即使自己已经成名,这些过惯了苦日子的演员还是舍不得丢弃昔日生活中亲密的伙伴们。于是,不值钱的东西堆满了几辆车子。
林卓越拥着被大斗篷从头裹到脚的娇小妻子,快速上了一辆马车。
安文侧头望着,对林卓越的爱人充满了好奇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