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风有些凉,长发在风中飘荡,丝丝扬起。
寒歌悄然行于寂静处,落步如风息无声。
偶有不能回避将发出声响处,也是随着风起之时步起,随着风息之时步息。
远处的他,赞赏点头。
“只差一点点,你就能超过我了。”他说。
寒歌停步,听声音知道了他的所在,双手下垂,看似轻松,实则精神高度集中做好了准备,随时可一动拔出两腿上的短剑。
“我没带武器。”他摇了摇头,缓步自那黑暗处走了出来,站在月光下。
月下,一袖随风飞扬,又因风息而落,垂在他右肩下。
“你的左手一样可以杀人。”寒歌望着他说。
余光笑了笑,笑中有悲凉的味道。
“如果是对付普通的武者,当然仍是不在话下。”他望着寒歌,心中百感交集。“但如果是你……”
“你找我来干什么?”寒歌冷冷地问。
“他夺走了我的一切,你,还有我的剑。”余光垂下头,看着空荡荡的袖管,叹了口气。“我是不是应该很恨他,恨不能他立刻死掉?”
“只怕你已经没那种能力了。”寒歌说。
“是啊。”余光点头,“他成了人族第一勇士,而我却跌下了杀手之王的宝座。可悲的是,组织中那些原本对我言听计从的核心成员却开始造我的反。他们已经架空了我,如今我徒有虚名,却再控制不了这个组织。”
“他们如果能把这组织改头换面,倒也不错。”寒歌说。
“如果是我要改变它,还有一丝可能。”余光说,“而那些蠢货除了杀人赚钱外,还懂什么?玤光荣会已经堕落,已经不再拥有光荣,却成了单纯的杀手协会。接单,杀人,收钱。倒简单了。”
“原来不也是这样?”寒歌嘲讽地一笑。
“你对我为什么这么无情?”余光问。
“原来也不曾有情。”寒歌说。
“你说谎。”余光否定。
“是的。”寒歌半晌后点了点头,“我曾把你当成师父,当成兄长,但自从知道你对我有一些别的想法之后,这一点情也渐渐地散了。”
“你可以无情,但我不能。”余光摇头,悲伤叹息。
“你到底要说什么?”寒歌问。
“我是来帮你——准确地说,是来帮安文的。”余光说。“我需要你安排我见他一面。”
“开什么玩笑!”寒歌微微动怒,手指微动,似有拔剑之意。
“现在别说是你,就算是不着甲的安文也能轻易击杀我。”余光苦笑,“没了右手的剑术大家,就是一个纸老虎,吓唬吓唬没见过世面的孩子还可以。我知道安文正在为那些天灾苦恼,我有办法帮他解决。”
“你?解决天灾之祸?”寒歌当然无法相信。
“杀手依靠的并不是格斗术。”余光说,“你难道忘了这一点?事前的调查准备,做事时的工具辅助临时应变,事后的退路安排抹去痕迹……这些都需要别的能力。你知道我的能力如何,为何不信我?”
“但这件事……”寒歌犹豫。
“如果你相信我,也许可以帮安文度过一次劫难。”余光说,“最坏的结果,无非是我骗了你,想趁机刺杀安文。好,为了打消你的疑虑,我同意安文穿着太阳重甲与我见面。如何?”
“什么时间?”寒歌动了心。
“当然是越快越好。”余光说,“我想安文也会想早些解决这个难题。”
“明天此时,在这里等我。”寒歌说。
“不用那么麻烦。”余光摇了摇头。“如果他同意,你在你房间的窗上贴上一张红纸,我当晚就会去见他。”
“你还有那种本事?”寒歌问。
“不然那封信怎么会贴在你的窗外?”余光笑了。
寒歌慢慢后退,渐渐消失于黑暗中。
余光叹了口气,转身离去,背影无比落寞。
安文正坐在椅中发呆,敲门声响起。寒歌推门而入,一身战斗装,看得安文有些发呆。
“这是怎么了?”
“出去见了一个人。”
“谁?”
“余光。”
安文怔住。
“他想见你。”寒歌说,“据他说,他有解决这次‘安牌’危机的办法。我不大敢信任他,但又想不出他能有什么诡计。他甚至答应让你穿着太阳重甲见他。”
“这就夸张了吧。”安文一笑。
“你有什么想法?”寒歌问。
“他的左手剑如何?”安文问。
寒歌摇头:“我从没见过他左手用剑。”
“这不就没有问题了?”安文笑。“既然他想见,那么就见一见吧。有些事,总是要了结的。”
“修缺前几天刚刚回来,我们两个陪着你的话,应该会万无一失。”寒歌说。
“你忘了我最大的保命本事了?”安文笑了。
“对啊。”寒歌也笑了,“你是只大乌龟,遇事解决不了,大不了一下钻进你的铁壳子里。”
安文笑了笑,望着屋子里的大家伙,若有所思。
第二天,窗上贴了红纸。
于是在晚上的时候,有一人右袖飘摇,出现在罗府的后院。寒歌全副武装迎接,将他带到了罗府后院的一间库房里。
“这不太像招待客人的地方吧?”余光摇头而笑。
“你算客人?别想得太美!”背着大剑的修缺从角落走出来,冷哼一声。
“你的剑术不错。”余光冲修缺点头,“再加以磨练,应该可以成为剑术高手。”
“老子现在剑术就很高。”修缺一脸不屑。
“比起白星,总是差远了吧。”余光笑笑。
修缺哼了一声,不接话。
安文这时走了进来,望着余光,点了点头:“来了?”
“来了。”余光微笑。
不像曾作生死之战的敌人,倒像两个久别的老朋友。安文走过去,在准备好的椅子上坐下,示意余光坐在自己对面。
“这么近的距离,你不担心?”余光问。
“担心就不会来见你。”安文说。
“有胆识!”余光点头,“不愧是只身杀入兽神族占领区的人族第一勇士。”
他走过去,慢慢地坐下来,左手放在膝上,让安文随时可以看到自己的动作,不会疑心自己在耍什么花样。寒歌走过来站在安文背后,修缺虽然有点不情愿,但也走了过来,与寒歌一左一右盯住余光。
“失去右臂还能得到这样的待遇,我很欣慰。”余光一笑。
“说正事吧。”安文说,“会长先生对这次的天灾有什么看法?”
“天灾?”余光笑了,“安老板真的以为这只是帝国与******所讲的,大自然对破坏环境者的报复?”
“难道不是?”安文问。
余光摇了摇头:“不是,这是人祸。”
“谁引来的人祸?”安文问。“吴正?”
“他还没有那个本事。”余光摇头,“而且他也不可能想到这种办法。真正引起这场大祸的是他身边的心腹,莫里。”
“莫里?”安文皱眉。
“平时很不起眼的那个随从。”余光说,“但他在吴家的地位,甚至比吴正的夫人还重要。他从小跟随吴正,视吴正为惟一的主人,对其无比忠诚。为了吴正好,他可以做任何事——是任何事。”
“总不会能引来天灾吧?”安文问。
“你应该已经知道,吴正身边有一个强悍的‘非人’。”余光说。“我可以负责地告诉你,那就是莫里。莫里是人族与妖族的混血。”
这消息足够惊人,余光对面的三个人都怔住。
“我相信你。”安文缓缓点头。
如果不是如此忠于吴正的人,怎么敢在那样的场合替吴正出手刺杀罗英?怎么敢一次次与自己为敌?
“但那天灾是怎么回事?”寒歌忍不住问。
“这一次妖族联合魔族,对北方诸国展开了骚扰性的进攻。”余光说,“虽然只是占领了一些沿海地区的小山地,但确实已经登陆人类世界。既然他们来了,莫里自然就有手段与他们联络。我调查了很久,跟踪了莫里,因此知道他已经联络上妖魔,将几位魔族的大法师请了过来。此事吴正并不知情。”
三人再次震惊。
“你是说,那样的沙尘暴是魔族的法术?”安文问。
余光缓缓点头:“人类与妖魔联军最近一次大型战争,发生在百年前。时间太久了,所以我们虽然知道魔族可以呼风唤雨,但能呼唤多大的风雨,却已经没有直观的感受。这次我也很吃惊,第一次明白了魔族的强大。还好,他们都是近战的白痴,体格弱得如同孩子。”
“你不会无条件的帮我吧。”安文说到了问题的重点。
事态紧急,他没时间搞什么拉锯战式的试探,所以直接说重点。
“当然。”余光点头。“我已经无力控制光荣会,而帝国方面又一直在光荣会进行围剿,我知道总有一天它会灭亡,而我……失去了右臂的我,连光荣会的成员都震慑不住,又怎么能与帝国对抗?我这次想和你做一笔交易——我告诉你魔族隐藏之处,你让帝国答应不追究我过去一切罪行,放我一条生路。至于光荣会……与我已经无关。”
“仅是如此?”安文问。
“仅是如此。”余光答。
“我答应你。”安文点头。
“我当然相信安老板的人品,但我不大敢相信帝国。”余光说,“所以,我要得到一份由罗英大人起草,加盖主政厅和大人双重印章的****令。当然,它不会被公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