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术大家失去了手中剑,便再难称“大家”。
余光惊退,一掠而去,向着走廊尽头的门。
有气流喷射而出,吹散了遮挡视线的烟雾,安文身形一动,沉重铠甲提供了如风的力量,使他以极快的速度追了上去,猛地一掌击出,一道冲击波正中余光后背。
空中有沉闷的撞击声,也有如花似雨的鲜血挥洒。
余光的身体以更快的速度向前而去,竟然是早就预见了对方的攻击方式,并做好了借这种攻击来加快速度的准备,虽然身受重伤,但还是因此先一步冲出了走廊门,反手甩门。
安文直接撞了过去,但在轰然一响将那铁门直接撞离墙体倒在地上后,却发现前方有烟雾再起。
烟雾的颜色诡异。
安文不敢托大,启动热导线阵,立刻有风缭乱四起,将烟雾吹开。他快速向前追去,一路破雾,破门。
前方走廊中,有狱卒倒地不动。安文接近观察,发现其七窍流血。
果然是毒烟。
再追,再追……失了余光的影子,只见烟雾中咳嗽的狱卒,只听到远处走廊中传来的杂乱脚步声。
“出事了,出事了!”
狱卒们大叫着。
安文皱眉,回头仔细搜寻,发现一扇虚掩的牢门,其内囚室有窗,但窗已被破坏,正好可容余光那样身材的人穿过。
安文站在窗前望向外面,一无所获。
终没能杀掉这个满手血腥,满脑子假正义的杀手头子。有些遗憾。
他开放铠甲的力量,帮助狱卒驱散走廊中的烟,引着狱卒们重回方福囚室附近,救起了荣连。这位在危险面前挺身而出保护安老板的监狱长,幸运地没有死,被狱卒们小心地抬走,找医生急救。
安文留了下来,缓步走到方福的囚室前,命令狱卒打开门。
方福抬头,看到门外的重甲武士,面无表情。安文打开面罩的瞬间,方福才愕然,手中的报纸被失控的双手撕成了两半。
“余光逃了。”安文说,“但相信在未来很长一段时间内,他只能在床上做杀人的梦,而没办法动手。”
方福沉默:“你是怎么做到的?”
“非常之人必有非常之技。”安文平静地说。“你最后的指望已经无法指望,你还有什么想说的?”
方福面色阴沉,如牌桌上常见的那种初时信心满满,后来输光一切的赌徒。
“我说过的话,你再考虑考虑。”安文说,“揭露吴正,你就有活下去的机会。否则,就和这个世界说声再见吧。”
铁门关闭,安文大步离去,方福怔怔坐在椅上,半晌后突然狂叫着,一把将桌上所有的东西都扫落地面。
他剧烈地喘息,眼睛隐约发红。
经此一事后,王都监狱的防卫力度再次加强,治安军方面特意派了重甲武士过来,将监狱牢牢守住。
罗英得知消息后,先问了安文的情况,在得知安文无恙,反而击伤了光荣会会长余光后,松了一口气。
晚上的时候,两个朋友在罗府见面,罗英第一句就是:“寒歌得跟着你。”
“没关系。”安文笑了笑,“我现在是这世界上最安全的人。”
“怎么说?”罗英不解。
“有些事你不是说应该保密,谁也不能告诉吗?”安文和他开玩笑。
“可那事……”罗英摇头,“总得有个人替你挡住敌人,你才有时间把铠甲弄出来穿戴上吧。”
“有件事没和你说。”安文说,“高冬天其实也有和我一样的特殊力量。”
罗英一时怔住:“什么?”
“可能是我的时空性力量刺激了他的力量,使之进化,反过来又刺激了我,使我的力量也进化。”安文说。“解释不清,你自己试一下就知道了。”
他一拍罗英的肩,刹那间全身电流遍布,在剧烈的痛苦之中,他带着罗英成功进入了那个空间。
许久后出来,罗英仍是一脸呆滞。
“明白了吧?”安文喘着气说,“我很难有危险。就算是余光这样的人出动,我只要快速躲进我的空间中,就能安然无恙。只可惜它有承受力的极限,否则我可以一直留在里面,也可以带许多人进去避难。”
“难带多少人进去?”罗英好奇地问。
“只有寒歌和高冬天能帮我试。”安文说。“不过后来我想到个主意,带了一些猫狗进去。反复实验了几次,发现空间的极限是六条生命——不论大小。超过,就会立刻把里面的生物排斥出来。”
“少往里面带人。”罗英叮嘱,“已经知道的就算了,但别再向其他人炫耀这能力——越想越吓人,连我都情不自禁开始怀疑你有没有魔族血统了。”
“魔族的魔法有那么神奇?”安文问。
“改变天象都能做到,也许这种事也不算什么吧。”罗英说。“历史上几次大战役,都是因为有魔族参与而使人类惨败。想想吧,突然间狂风大作,或是暴雨倾盘,再或者冰霜遍地,会是什么景象?”
“这样的魔法啊……”安文若有所思。
来到这个世界后,不是没听过魔族的传说,不过多半没太当一回事。如果这世界上真有魔法之力,聪明的人类为何不能拥有?
他接着就把这疑问提了出来。
罗英摇头:“我哪里能明白这种天地奥妙。比如兽神,其实就是野兽,可却拥有人类的智慧,这也罢了,皮肤筋骨如同钢铁浇铸却是因为什么?但反过来想,太阳铁的力量就只有人类和古神族才能激发,妖魔兽神族都不成,不也是个难解之迷?”
安文笑笑。
“不谈这个。我想方福最终还是会交待吴正罪行的。”他说。
罗英皱眉,长叹一声:“难啊。”
“怎么?”安文不解。
两人交谈时,寒歌一直静静地坐在窗外屋顶。
“老大!”修缺小心地从屋顶那头走过来,低声说:“常规巡察做完了。”
“再做一遍。”寒歌说。
“啊?”修缺不解,“可是……”
“再做一遍。”寒歌强调。
修缺叹了口气,只好转身离去。
许久之后,她翻身下了屋顶,灵巧地从一扇窗钻入罗府。黑暗中,无数双眼睛盯着她,只因为她是自己人,所以那些暗中的弩箭才没有将她射落。
安文出了门,看到寒歌从走廊那头走来,便迎了上去。
“他不像杀手。”他说,“倒像个……诗人。”
“那也是用人血来写诗的诗人。”她说。
“他没死。”安文说,“不过从后面结结实实中了我一道冲击波,恐怕伤得不轻。很长一段时间内,我们应该听不到他的消息了。”
“我并没有盼着他死。”她低下头。“老实说,我的心情有些复杂。我怕他杀掉你,但……但也怕你真的杀掉他。”
“如果我们必有一场死战呢?”安文问她。
寒歌抬起头:“你得活着。”
安文笑了,郑重点头:“放心,我会好好活着。你知道,别人想杀我也难。大不了我学乌龟,躲进壳子里再不出来。”
寒歌笑了,然后神情变得郑重起来:“安文,答应我一件事。”
“他的事?”安文问。
“如果有天我们一起落入不可解的危险之中,不要管我,自己躲起来就好。”寒歌说。
安文怔住,半晌后摇头:“你知道,我的那个空间……”
“我知道它不稳定。”寒歌说,“如果只是你一个人绝没问题。但多加一个人,就多一分崩溃的危险。”
回来之后,安文曾再次试过。当然,帮助他实验的,自然也只有寒歌和高冬天两个人,以及那些猫狗。那个空间不稳定,如果只是安文自己进入,最短也能维持一整天时间,随后就会崩溃。空间崩溃之后,并不会湮灭,而是将空间中的生物排斥出去。
但如果多带哪怕一个人,空间也有可能在几分钟之后就崩溃掉。
然后再想进入,至少要有一整天的恢复期。
如果是在战场上,或是在某种险境中,这空间只能救安文一个人的命。再多一人,就要看运气。
安文看着寒歌,心里有些别样的感觉。他轻轻拉住她的手,低声说:“如果真有那样的情况,我陪你死。”
寒歌看着安文,似乎回到了遥远过去的某一天。
那天,她和安文两人闯入赤金州主政厅,面对重甲武士的追杀,她也曾这样说过。
此时,双目相对,一时百感交集。
“老大,巡察完了!”
大个子的声音从走廊那头传来,两人一时红着脸松手,但这一幕仍被大个子看到。
于是有人转身嚷嚷着说我再巡察一遍,跑远后撇着嘴泪流满面。
王都监狱中,有人身披斗篷,从容穿过重重防卫,直达方福的囚室。
监视口打开,方福向外望去,见到一张熟悉的面孔,立刻容光焕发。
“大人!”他急忙站了起来,恭敬一礼,然后微笑:“我就知道皇室不会……”
那人缓缓摇了摇头,从门送餐口递进一只小瓶。
“方福,你应该明白这道理。现在的你已经不是从前的你。有些事,让死神知道没有关系,但被活人知道,便不好。”
方福怔怔。
斗篷人离去。
次日,方福被发现服毒自杀于囚室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