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连几天,整个王都都在寻找失踪的四人。
四人都是大人物,除了艾莱克名气不足少人知晓,其余三人可谓上家喻户晓。但艾莱克身负着大元帅副官的身份,却使得搜寻者一样不敢小看。
大元帅夫人得到消息后忧心如焚,随后勃然大怒,对大元帅发火说堂堂元帅副官都会在王都无故失踪,那么是不是有一天,连大元帅夫人也会无故失踪?
大元帅震怒,亲自到王都治安厅走了一趟,将治安官大人骂了个狗血淋头。
然后就轮到治安官大人震怒,将部下官员召集起来全骂了个狗血淋头,责令限期破案,否则他提头去见罗英大人和大元帅前,会先摘了他们的头挂在腰上。
初时那位夜巡军官并将失踪的四人与那四人联系起来,但有天突然福至心灵,于是差点把自己吓个半死。他掰着手指算了算——四十多岁的剧神,二十多岁的安老板、大元帅副官、帝国报社主编……
正好四人,年龄也正好对得上。
那天夜巡,那条街离官员府邸区也不算远。
夜巡军官腿开始打哆嗦,不知这件事应该怎么处理,在反复纠结之后,终于找到了治安官大人。
“大人……”他怀着万分恐惧的心情,提起了那夜的巡查。
“我曾抓过四个酒醉的人。”他说。
治安官大人仔细地听他说完,没有回应。夜巡军官诚惶诚恐地躬着身子等着大人的回复,直到腰因为躬得太久疼得如同承受酷刑,大人才缓缓吐出一句:“夜里你陪我去看看。”
两人来到王都监狱的时候是深夜,犯人都已经入睡,接到消息从家中提前赶来的监狱长,假装工作尽责夜宿于狱,披衣迎了出来。治安官大人挥了挥手,示意对方不要声张,蹑手蹑脚地进了牢房,来到那座囚室外。
一眼望去,大人不知应该笑还是应该哭。
四位了不得的大人物终于被找到了,可失踪的原因却是被他的部下抓进了王都监狱,此时被折磨得如同四个乞丐。大人一声不吭地退了出去,回到监狱长的办公室,挥退了其他人。
“大人……”夜巡军官忐忑不安地凑上来问。
治安官大人一声冷笑,突然劈手便抽了夜巡军官两记响亮耳光。
“我让你巡夜,你就好好巡夜!谁让你乱抓人?谁让你乱抓人!你抓人就抓人,怎么狗眼这么亮,盯不到盗贼小偷,盯不到非法妓户,就盯住了这四位大人物?知道他们是谁吗?知道他们是谁吗!知道这几天整个王都都已经因为你翻了天吗?”
耳光响亮,夜巡军官被打得嘴角流血。但此时的他已经感觉不到痛苦,治安官大人的话如滚滚天雷,已经将他劈得外焦里嫩。他有些木然,脑海里的空白是出于自我保护,防止自己在思索自己的将来时因为过于绝望,而立刻拔剑自杀。
监狱长已经完全傻在那里,感觉两腿发软,随时可能瘫倒。
治安官大人一屁股坐在椅子上,胸膛起伏。
“大人……”监狱长最先缓过神来,声音发颤:“那……那我们怎么办?”
怎么办?
如果是在以前,这件事也并不难办。罗英是主政官大人的死敌,安文又是罗英的合伙人,将这四个人直接交给主政官大人处置,不但可以化险为夷,甚至可以因此而讨好主政官大人,平步青云。
但现在不同。
整个王都官场已经有了一个共识——主政官大人已是日薄西山,而罗英大人才是喷薄欲出的新一轮红日。这个时候傻子才会跑去与吴正穿一条裤子,那是自寻死路,是抱着沉船不松手。
巴结罗英还来不及,怎么可能与他作对?堂堂帝国大元帅邰夫不是也已经暗中向罗英伸去了友谊之手?不然的话,罗英怎么会在那夜公开宴请大元帅的副官艾莱克大人?艾大人又怎么可能与安文等人一起落入自己管辖下的监狱?
治安官心潮起伏,真想辞去这个职务回家养老。
但不行啊!
头疼,头好疼……
大人沉默半晌后,抬起头。
“这件事要严格保密,除了我们三人之外,不能让任何人知晓。”他沉声说。
监狱长和夜巡军官木然点头。
“你确定抓他们时,他们确实是酒醉当街喧闹,违反了王都治安法条?”治安官盯着夜巡军官追问。
“确……确定!”夜巡军官思索了好一会儿才回答。
“确定?”治安官瞪圆了眼睛。
“确定!”夜巡军官挺胸抬头立正回答,眼里含着些许的泪花。
“那就好。”治安官大人松了一口气,“起码在这一点上我们总还是占着理的。关押期限是七天?”
“是。”监狱长急忙点头。
“这几天你们有没有违规虐待他们?”治安官问。
“这……”监狱长很想哭。
看到他这副模样,治安官大人什么都明白了,他愤怒地挥手,吓得监狱长缩起了脖子,战战兢兢地蜷起身子。
“混账,都是混账!”治安官大人挥拳于空,“我都养了一群什么东西?什么东西!”
他愤怒地踢倒了几张椅子才平静下来。
“立刻改善他们的待遇,但不必换牢房,也不能让下面的人知道他们的身份。”大人发泄怒火之后说,“等七天时间一到就放他们自由。还有,放他们时,还要口头教育一下,使他们今后对治安法条有足够的尊重。对了,之前你有没有与他们四个见面?”
“没有。”监狱长摇头,“这种事……用不着我亲自出面,那层牢房有一个狱官……”
“那之后释放他们这件事由你亲自去做。”治安官指着监狱长说。
对方愣了半天。
“大人,这……这是什么打法?”监狱长壮着胆子问。
“那几个人中随便一个亮出身份,你敢抓?”治安官没正面回答,却在问夜巡军官。
夜巡军官一肚子苦水:“我的大人,他们如果真亮出身份,给我一万个胆子我也不敢抓啊!哦……”
他突然想起了什么,急忙说:“其中一个曾经想说明身份,但被最年轻的那个拦住了。那三个都很听最年轻的那人的话,他说不缴纳罚金他们就……”
说到这里,突然意识到说露了馅,立刻面色惨白。
“混账!”治安官跳着脚骂他,“钻到钱眼里去了,钻到钱眼里去了!要钱不要命,要钱不要命啊!”
捶胸顿足之后,气呼呼地说:“那个最年轻的就是安大老板,安大老板!他不表露身份,甘愿被抓进监狱,这里面一定有什么深意。你们也许已经在不知不觉间,卷入了帝国最高层的权力斗争。”
两人的面色都十分难看。
“如今也只有一个办法,就是假装不知道。”治安官大人叮嘱,“你们记住——你们只是依法拘捕和关押了四个违反王都治安法条的人,所以你们并没有错,明白吗?”
“明……明白了。”
两人都是官场的老油条,细想之下终于懂了大人的苦心。
但这样做是否能保住这条命,就只能看运气了。监狱长此时看夜巡军官的眼神充满了恨意,深觉自己是被这个蠢货拖下了水。而夜巡军官一肚子后悔,却不免在想:平时靠我抓来的犯人敲出一枚枚金币时,怎么不见你来感谢我?这个时候向我瞪什么眼!
治安官大人挥袖而去,临走时看部下一眼,满眼的恨。
但最后还是忍不住转身一左一右搂住两人肩膀,用力摇了摇。
“这是个难关,咱们得一起度过。”他低声说。
“按我说的办,不要做多余的事,不要让任何人再知道此事!大人物之间的斗争就像是神战,而我们不过是小蚂蚁。我们不可能在神战中捞到什么好处,最大的好处就是不被神力绞成碎渣。两位,珍惜生命,就一定要注意保密,千万不要想着靠出卖这天大的消息得到某位大人的垂青。因为神战的结果,远不是我们这些小蚂蚁可以预测的。猜对了,只不过变成大一点的蚂蚁,错了,就是粉身碎骨!”
两人都打了个哆嗦。
多年官场的历练,使他们在深思这番话之后明白了大人的意思。
“大人放心。”两人带着点哭腔说。
治安官大人很心忧,长叹着离开,回到府上后,夜不能寐。
想来想去,他悄悄来到罗英大人的府前。为怕别人发觉,没有坐车,也没有骑马,甚至不特意换了一身府上仆人的装扮。
深夜访客的身份和谨慎,让罗英立刻披衣相见。
“大人,请恕罪。”治安官见到九老中最有希望成为帝国主宰者的大人,便立刻鼻涕一把泪一把地迎了上去,委屈得像个在外面挨了揍回家向母亲哭诉的孩子。
一瞬间,罗英感觉天旋地转,不得不抓住了椅子扶手。
“你说,我挺得住。”他说。
声音带着一丝颤抖。
这丝颤抖让治安官大人更加惶恐,急忙说:“大人,并不是坏消息。”
罗英狠狠瞪了他一眼,在心脏狂跳之中慢慢坐了下来,深吸了一口气。
“那你要我恕你什么罪?”他恨恨地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