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锤呼啸而来,厉喝声如雷响。
熊多多知道身边都是强盗,知道有人要动手打大哥哥,她有些紧张。但答应了大哥哥不能睁眼,那就不能睁眼。
安文抬手,如雷霆而来的铁锤,便静止在他手中。
“幸会。”他冲对方点了点头,“我也是个打铁的。但与你不同的是……我现在仍是个打铁的。”
锤柄在安文手中如同脆竹片般碎裂,带着锤头的那一半被安文握在手里,一挥还给了它的主人。
对方闷声不响倒地,头如裂开的西瓜。
或许是烈酒壮了胆,几个强盗挥着剑一起冲向安文,手里的家伙在铁甲上扬起了几串火光。
安文右拳快速出击,如同一个灵活的拳击手在练习刺拳。拳头打在皮肉上,扬起血花,碎了皮肉后的骨头。几具尸体摇晃着倒下,刀剑落地撞击木地板,声音沉闷。
“闪开!”
歪嘴首领大吼着,将一只罐子砸向安文之后,伸手从墙上摘下一只火把,跟着投向安文。
安文挥拳,罐子当空而破,里面浓稠的液体却如雨洒向安文。安文张开手掌,某个热导线阵发挥它的作用,将能量化成风外放,将那些晶莹的液体吹得当空飞散。
它们遇上飞舞而来的火把,便立刻在空中化成了团团火焰。
是油。
安文摇了摇头。
这些强盗并没有上过战场,因此并不知道魔族都有什么样的能耐。对于魔族来说,火焰虽然只是诸多魔法中的一种,但因为它的攻击性强,所以被广泛用于战争中。人类受过魔族不少的苦,自然不会忘记在太阳重甲中加入对抗的力量。
以风吹散,甚至是造出隔绝火焰的气流,形成贴身保护,这是最基本的防火技术。这种技术在十几年前就已经实现了。
飞洒的油在空中燃烧、飞舞,落到一个个强盗身上,立刻熊熊燃烧。歪嘴首领没能伤到安文,却烧伤了几个部下。强盗们怪叫着扑打,有几个喝多的随手抓起身边的瓶子,将瓶中液体倾倒在同伴身上用以灭火,却忘了那是酒。
惨叫声中,几个人在地上滚成一团。
油火洒在木地板上,于是地板烧了起来。
“废物!”面色阴沉的首领一把推开歪嘴,手里的长剑极为阴险地向着安文怀中的女孩刺去。
虽然那是大人重要的商品,但命永远比商品重要。
安文侧身,一把抓住了刺来的剑,因为恼火对方的卑鄙无耻,所以下手狠了些。那剑被他一翻腕便掰断,半截剑身被他直接拍进了阴沉首领的前胸,巨大的力量破开胸膛,剑刃深入人体,自胸而入,自后臀而出,带出一大堆暗红色的东西。
阴沉首领跪倒在地上,眼里黯淡无光。
歪嘴首领跌坐于地,看着内脏流了一地的同伴,把方才吃喝入腹的东西全数吐了出来。
“大人,我们不可能是他的对手!”独眼做出最明智的选择,举剑护着万德向后退。
万德不在乎那些鲜血和内脏,比这更惨的人体他也看过。那些被折磨得不成人形的奴隶,那些被摧残得形如怪兽的女子,他都看过不少。
“这里有五十几个人。”他的眼睛中带着一点疯狂,“难道还杀不了一个重甲武士?”
“大人!”独眼愕然。
“如果能杀掉他,我们就出名了!”万德望着安文,声如野兽狞厉。“创造奇迹的人并非不存在,前边有安文,后边也许就有我们。这是难得的机会,我命令——杀!”
“杀!”独眼大吼。
大人的命令不容置疑,既然要死,那就死吧。
只是在吼出这一声之后,独眼却退到大人身后,用剑柄将大人砸得昏死过去,一下扛起便向小门处跑。
“谁也不能离开。”安文摇了摇头,身子微微蹲下。
热导线阵被他以复杂的手法启动,沉重的铠甲不但不是负担,反而为他提供了力量。他踏地发力,地面被踏出一个整齐的脚印,黑色的重甲仿佛是夜里的疾风,载着他一掠向前,先独眼一步来到小门处。
独眼举起剑,但不及剑身挥出寒光触及对方的身体,自己和肩上的大人就被一道疾风猛地吹飞出去,砸塌了一张桌子。
始终喜欢沉默不语的首领飞跃而起,手里的剑在空中划出一道寒光,如同流星。
安文下意识地用手臂去格挡,剑在臂甲上划出连串的火花,沉默的首领盯住安文的面罩,手中剑没向女孩身上去,却不断刺击那防御力看起来最弱的面罩。
一直以来,安文都是一边研究太阳重甲,一边向侍卫学习格斗技巧。与这世界中的人不同,他过去与格斗术虽然半点不曾沾过边,但各种各样的格斗比赛却看了太多,基于对现代格斗术的了解,他虽然手低,但眼界却高。
手低可以练高,但眼界却难因为反复练习而有所提升。安文起步处便在高峰,因此一有成就,往往惊人。
如拳击手般躬起身子,以一只手臂保护头脸,他利用太阳重甲带来的力量灵巧地躲避,突然近身一撞,剑术明显不俗的首领便被撞飞了出去,摔在地上时哼了一声,想要爬起,但发现胸中剧痛,张口吐出一大滩血。
另一位首领此时跑到了正门处,正要拉开门栓冲出去。
安文随手抓过一只盘子,用力掷了出去。盘子在空中旋转,如同一把利刃。速度产生强大的杀伤力,砸在首领后背,半只盘子都在旋转中陷了进去,首领张大的嘴中发出不声音,背后的伤口处却有血光四溅。
屋子里全是惨叫声,火光向四下蔓延,仿佛人间地狱。
安文心中没有悲悯,反而非常平静。他不断出手,或是重拳,或是劈掌,或是用指刺。强盗们不论是全力抵抗,还是狼狈奔逃,都不能在他手下撑过一击。血色越来越浓,火光越来越盛。
整个大堂都燃烧了起来,火势渐渐向四周蔓延。
安文破壁而出,立于如水月光下,怀中抱着紧闭双眼的女孩,右手中拎着昏迷不醒的贵族。
燃烧的大堂中已经再无生者。安文静静地望着火光,再一次觉得自己似乎比寒歌更适合当个杀手。
杀人,果然可以不眨眼啊……
他转身向着地牢处走去,将贵族丢在门前,自己抱着女孩走入阴暗潮湿的地下,一路行来,一路伸手捏碎那一扇扇在常人眼中结实无比的木门。
“你们自由了。”他站在自己的囚笼前,对里面的同伴们说。
众人望着他,看到那黑色的铠甲上有点点滴滴的反光。这件铠甲乌黑能吞噬一切光芒,他们方才已经见识过了。此时的反光极不自然,而且在铠甲上慢慢流动,他们怔怔看了一会儿后才明白,那是某种溅到铠甲上的液体。
有液体滴落在地上,落在干草上,在昏黄的灯光下看来仿佛是墨。但人们明白那是什么。
“我们真的可以走了?”一个囚徒战战兢兢地问。
“再过不久这里就会全被烧光。”安文说。“如果你们想有一场轰轰烈烈的火葬,可以不走。”
说着,他转身而去,离开地牢。
“走,走啊!”囚徒们在短暂的惊愕之后,争先恐后地冲了出去。
他们在地面看到了火光,看到了倒塌的木屋,看到了横七竖八倒在山寨中的尸体。强盗们死状各异,但同样凄惨,少有完整尸身。
这便是太阳重甲的力量,这便是重甲武士的可怕。
许多人咽着唾沫,犹豫中一步步后退,见那个一身乌黑铠甲的男子并不曾望向自己,便终于拔足狂奔。
有一个人留了下来,虽然双腿颤抖,但还是鼓足勇气走了过来,冲着那武士的背影鞠了一躬。
“劳城金家金光,感谢您的救命之恩。”他声音发颤,但丝毫没有犹豫。“如果……如果不嫌弃,金家可以成为您暂时的落脚处。”
“这才是贵族。”安文没有回头,低声感叹。
“您说什么?”对方并没有听清楚。
“谢谢。”安文挥了挥手,“如果将来有机会,也许我会去拜访。”
“金家必以贵宾重礼招待。”金光说。
“还有……”他想了想后,急忙补充:“金光一生都会铭记您的大恩,但却不知道应该怎么称呼您。”
“快走吧。”安文摆了摆手。
贵族慢慢后退,虽然有些不甘,有些失落,但终于只是再次深深一鞠躬,转身飞奔而去。
“虽然懦弱,但却知道做人的原则,遇到危难或许会一时忘却,但在最后却仍能记起,这才是贵族。”安文在许久之后说。
先前的一句是自语,这一句,却是说给某人听的。那人已经醒来,睁着眼望着月色下黑色的影子,在火光中目光闪烁不定。
“你到底是谁?”万德躺在地上问。
“是我。”安文抬手,用下巴的某种动作在头盔里启动了某个热导线阵,于是面罩轻快地脱落,落在他手中。
“这怎么可能?”万德喃喃自语。
火在烧,山寨在烧,血在烧,心在烧,月亮在天上,仿佛也在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