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装素裹的小城里,人们穿新衣着红褂,趁着旧年里最后的半日时光,纷纷出门玩乐,因此,大年三十下午的街头巷里,比起平日,格外热闹。
酒楼里高朋满座,集市里人声嘈杂,偶有三五声买卖人的吆喝响起,立马又被一群里三层,外三层围着杂耍艺人看表演的人们叫好声盖住,所以,当一个满头银发的老人背着药箱,被一个小厮拖着在人群里穿梭时,嗓门儿就算吼破了“让一让”三个字,也没几个人能听见,并且主动让出一条道来令他们先行。
小厮着急的跳起脚,望了望前方密密麻麻的人群,如若换做自己一人还好,他身子灵便,一样能左穿右闪的很快赶回府,可现如今要拖着一位腿脚吃力的老者,那未免有些难办。
“鲁大夫!这样下去不行!等我们到府,小姐恐怕就没救了!”
那被称为鲁大夫的老者,摸摸寒冬腊月里跑出的汗,喘息道:“小兄弟啊!那该如何事好?人如此多,就算骑马而行,马奔不起来,也是一样啊!”
小厮眼睛转了转,让鲁大夫原地等着,自己就跟入水的泥鳅一般,三下两下便钻进了看杂耍的人群里,不一会儿出来时,手里多了一面铜锣和木头板车,他把鲁大夫往板车上拉道:“您就坐在这上面,我推着您走,这样可以省脚力,不过您得敲铜锣,三响一停后我喊,之后您在敲。”
鲁大夫迷迷瞪瞪忙点头,上车之后按照小厮说的做,敲三响便作停,然后就听小厮扯着嗓子喊:“好心让道!救人一命!好心让道!救人一命!”
提示效果果然有了效用,人群里听见是行医救命,自然不愿意在三十里耽搁一条人命,所以零零碎碎好歹让出一条小道来,小厮是个精灵的人物,瞧准机会推着板车,一路猛冲猛赶的回了江府。
黑漆雕花的木床上,躺着一个嘴皮青乌的女娃儿,她毫无生气的被锦被裹住,细细看去,小小的身子,还在微微发着抖,她似梦语般的咬出一个字:“冷……”
一旁站着的婆子立马把锦被提了提,把一块还冒着热气的白帕搭上她的额头,战战兢兢道:“老夫人,小姐的身子比刚才……又冷了不少。”
“那还愣着干什么!”原本坐在床前正在拈帕拭泪的老太太一急,本来红着的眼眶更红,她怒道:“赶紧去叫厨房多烧点热水!”
婆子被吓得一个手抖,一向慈眉善目的老夫人鲜少如此,她连连躬身道着是,然后一路小跑着去了厨房。
屋子里被炭火烤得极暖,老夫人抿着唇,不时的伸手过去摸摸女娃苍白的小脸蛋,心痛道:“奶奶的好书姐儿,大夫就快来了!再忍忍哈……”
“奶奶……疼……黑蚯蚓咬人……疼……”
床上小人难受的呢喃出声,仿佛在向奶奶告着状,身子一动,盖在额头上的帕子也溜在一旁。
“来来来……奶奶吹吹就不疼了……不疼了……”
老太太泪珠就跟断线的珠子顺脸挂,最后泣不成声,只得作罢,她用柔软的手掌,一下又一下抚着自己孙女的胸口,希望能缓解她的难受,门口却响起一串急切的脚步声。
“母亲!母亲!大夫来了!”
一个中年男子飞快的踏门而入,头顶黑色的裘帽上,还沾着几滴屋檐处化下来的雪水。
老太太面上显出一丝喜色,急忙道:“快!快!快把大夫请进来!”说着,不顾自己裹了小脚的步子踩不平,一路慌忙跌跌撞撞的奔向门口,去找那大夫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