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子里大大的落地窗只被窗帘遮住了一角,窗外阳光进来,我虚着眼想瞧清第三人的模样,可是他背对着我,逆着光,坐在主位宽大的书桌后面,椅背遮去他一半的背影,只留下一个模糊的侧脸镶在白光里,我没由来的心头一紧,慌张不已。
这一刻,我脖颈处凉凉,只想尽快逃离这里。
我瞬时压了压面上的口罩转向董事长,没有任何铺垫,直接开门见山且言简意赅的说道:“告诉我这一切到底是怎么呢,花霖他,不该是这样。”
董事长收回有些缥缈的目光,微不可见的垂了半丝头,好一会儿低哑的嗓音才幽幽的传来。
“你·······真想知道?可你知道了又能怎样?这是他的命,躲不过也避不了,回不去的······一切都回不去了·······。”
“呵!命?”我嗤笑道。
想起花霖那双空洞的眼,想起那个除了医生和我,谁也没再去的冰冷病房,他们不是很爱他吗?怎么此刻却把他推向了所谓的“命”?我怒从心头,这几日的压抑似乎找到了阀门,只要触碰到那个开关,一切都在控制不住的爆发。
“所以你们就眼睁睁看着他去死!然后躲得远远的?他可是你儿子!你们舍弃了他,我做不到!几天前还同我表决心对未来充满坚定的孩子,那个一直在我面前嘻嘻笑笑吵吵闹闹的孩子!我就想知道他到底遭了什么天大的祸患能把一个好好的人变成······变成这样!”我扯着嗓子吼道。
“不是每一件事情都有必须摆在台面上摊开的必要!”
一直哭泣的董事长夫人突然开了口,她紧抿着唇,用那双红肿的眼睛死死的盯着我。
“他是我十月怀胎掉下的肉,我怎么可能不要他!要不是他一睁开眼见到我们就发疯发狂,我们会需要你?”
“既然我是被需要的,那为什么不能告诉我。”我掐住喉咙,忍住里面快要爆裂的堵塞感,迎着她的目光毫不退缩。
“你们既然留下了我,就得告诉我这一切到底是为什么。至少,我再独自一人面对他时,才能明白他的痛从何来,伤从何起!老人都说,被荆棘的刺了虽然又痛又难取,但只要把卡在肉里的刺细心的慢慢一丁一点拔出来,细心照顾,就没有什么伤疤是不能结痂的。毕竟,他还是个孩子,愈合能力那么强,要走的路也还那么长……”
终于说出来了!我蹲下身一阵猛咳起来,强烈的窒息令我头晕眼花,这大概是几年来第一次这么痛快的说过这么多话了,爽度实在令人怀念,可后遗症却让我难受到了极点。泪水模糊了视线,想是我的错觉,竟然瞧见了那白光里的侧脸微微朝我偏了偏。
可能是见我咳得越来越声嘶力竭,以至于后来就剩苟延残喘的伏在地上,方才恨不得用眼神封住我嘴的董事长夫人,此刻讷讷的走过来,居然伸手扶起了我,把我带到沙发坐下后,应付似的往我手里塞了杯半热的茶,示意我喝下。我咳得五脏六腑都拧成了麻花,更别提这手,简直抖如筛糠,一不小心杯盖跌落,我微怔,里面居然泡着竹叶心。
呵,竹叶心啊竹叶心,定心去热,我实在不敢自作多情这是专门为我定制的。
一口灌到杯见底,喉头一路清凉流进肺里,我的咳嗽顿时止住不少,慢慢忍到一会儿,也就平息了,这时,整个屋子就像是被人按下了暂停键,除了空气在静静流动,谁也没有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