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桥努力睁着眼睛,看着这位前半生是他的崇拜,后半生却是他阴影的男人。——哦不,应该叫妖怪才对。
“怪只怪我没有死的勇气,先生……我出生时,在您手里待过,所以我希望,这条命的终结,也由您来动手。”
蒲灵殊咬紧腮帮,“你们人类真的很残忍。”
“是吗?您是在怪我……”
他恍惚间突然像想起什么似得,摇着头急急解释道:“我不会误了您的修行的……我现在这样子,早不能算作是人,您只是在替天行道……”他说到这顿住,然后小心翼翼道:“先生您……是不是对我很失望?”
花桥猛的起身,抓住他的裤脚,像似在奢求一个答案一般急切,伍锦见他那样,叹息着摇头,“你这又是何必?”
花桥垂眼:“自作自受。”
蒲灵殊撇开头,默不作声。
他颓然一跌,倒回地上,呵呵的笑着,随着牵扯的动作,胸口大片大片的黑色液体往外冒着,我看他喘得难受,便把他扶起来坐着,说道:“毕竟是自己看着长大的孩子,他难受。”
怎知被我们隔在外面的花霖突然冲了进来,从我手里抢过花桥。
“你就是个大傻子!”
花桥一愣,瞬间便笑开了花,可那笑看起来无助极了。
“你也不见得有多聪明……”他抬手在花霖的脸上揉了揉,“别怪哥哥,也别告诉父亲我做的错事好吗?”
花霖气愤:“敢做为什么不敢承认!你杀母杀妻都能下得了手,还怕父亲知道吗!”
“算我求你……”花桥苟延残喘的死死握住花霖的手,流泪道:“我怕没了亲人,更怕你们会因为憎恨而选择把我忘掉……我毕竟到过这世上,总该有个人能记住我啊……”
多么卑微的乞求啊!我泣不成声。
有话说,凡走过的必留下痕迹,凡寻找的必能找到。一切的弯路,在临近死亡的那一刻,都是自己走过的直路,世上有许多的阴差阳错,也有许多的秘密没能宣之于口,它们造就了错误的发生,也让悔恨为错误而买单,但最后这点污迹会因死亡而告终吗?还是会作为噩梦缠着活下来的人。
我想花桥,大概便是想让自己的父亲在余生能够好过一点。
看着他最后停止了呼吸,鼓着一双没有生气的眼,在自己弟弟怀里离世,我哭得撕心裂肺,为他,也为自己。
好人?坏人?像他这种的,我该拿什么评判标准来定义他,只能说是悲哀,难以抑制的悲哀,原本我不信蒲灵殊口中的命数,但现在又不得不信。
所以最终,我也会走向自己的命数吗?
“傅来汐。”蒲灵殊拍了拍我的肩,“什么都会过去的,每个人都有自己要走的路。”
我抬头望向他,迷茫道:“我的路又在哪?她就是个祸害!”
“丫头你!……”伍锦怔怔,蒲灵殊也拧眉看向我。
他们当然知道我口中的那个她是指谁——江锦书,那个让这一切发生的女人。
“难道不是吗?”我打算发疯到底,“她若只是个平凡的人,就此过平凡的一生该多好,那所有人的悲剧兴许都不会发生!”
“不是她的错!”伍锦背挺得僵硬,用一双混沌的眼睛看着我道:“这一切,都怪我。”
说完一拳锤向大理石地面,裂了无数道歪歪扭扭的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