儒若皱眉看着我,眼神闪过几分诧异,但仅仅是一瞬,倏尔恍若大悟,“糊涂,二魂共用一体,迟早出事!”。
他话音刚落,我猛地腹部一热,继而体内抽搐,一口鲜血猛地吐出!
“外甥,你看,里头有泡泡耶……”,我指着鲜血里的气泡,艰难扯出一个笑。
其实,我只是怕他太担心……
悟涅无语,转眼便将我背回风轮阁。刚躺下,他便恨铁不成钢地盯着我,我自觉愧疚,把脸埋进被子里,他才无奈叉腰,“下次小爷直接把你埋了得了。”,说完转身,气冲冲跑下楼,看样子是生气了。
彼时,屋内的地板发出咿呀声,我扯下棉被露出眼珠子,往那方望去,儒若不知何时坐在我的躺椅上,那眼神,似要将我看透。
“你就是上古魔女?”,好一会,他才开口打破沉寂,又似对屋内陈设很有兴趣,不停打量。
虽然他顶着儒若一张脸,可我并不打算回他,因为我总觉得他不怀好意。依神剑的说法,他是神仙里的将军,试问世间有哪个将军不杀伐果断,那货居然还想要我给他送人头???
这主意听起来像话吗?
想到这,我又恐慌又气愤,板了脸,往床里头挪了挪。
“陆压神君好修为,居然凭空用千年灵力建了这屋子。”,儒若自顾自倒了杯茶,闻了闻又细细嘬了一口,然后皱了眉,吐了出来,“放心,若是在此动手,怕是这屋子会将我反噬。”,他似看透我的想法。
真的假的,我转动好奇的眼珠子,将屋子又打量了一番,住了那么久,我从未因为这个屋子如此自豪,看来我若想保命,打死也不能离开这个屋子了。
“那你来作甚?”,我顿了顿,“而且儒若,你也不肯说你谁?”。
一不小心,就把我心里的名字叫了出来,我小心翼翼望向他,看他反应,他却丝毫不介意,轻轻笑了下,“我下凡历劫时的名字,便叫儒若,你就是当时的小树叶?”。
我没做任何回复,但听得继续道,“神剑说的话你当知晓,一场人间戏,我们得以相识。如今我二人相见如生,理应重新认识一番。我为天帝四子,若愠,你呢,可还是叫小树叶?”。
天帝四殿下,非富即贵的地位!难怪这般气质和修为。
他说这话时,如沐清风,如果带上些人情味,确实有儒若的韵味。
可是他是天上的神仙,和悟涅一样,天生便是和我魔族势不两立,可又有些不一样,他相比悟涅,更让人有距离感。
也许是失了血,我有些晃神,弱弱“嗯”了声。身上难闻的血腥味窜入鼻腔,我犹豫了一瞬,抬眸望入他漂亮的眼珠子里,问他,“那你可会杀我?”。
他莞尔一笑,“我并非无情无血。上古魔女无情无欲、法力尽失、如同废魔,原本毫无威胁之人,若非神剑糊涂,我们也不会这般相遇。”。
我看着他身上精致合身的雪白锦服,经历方才一战,滴血未沾。
“那你想要作甚?”,难道是洛藓珠?说这话时,我更护住自己。
“二魂一体,长此以往,总会有一方占优势,吞并另一方。不管哪一方获胜,结果都不是我想要的,因此,取出剑魂是我此次来谈判的筹码。”,他轻轻扣击茶杯。
“可你是天帝的儿子……”,论血脉,他一出生便被焊死了阵营,我质疑。
儒若默了默,“正因为我是天帝之子,取出剑魂后,大家日后相见,只有兵戈,没有情谊。”。
我撇嘴,心冷了些。
“神剑陪我数千年,历战无数,曾经他也是一把骁勇好战的古剑,没有欲望和仇恨,若非你我,她本可以投胎个寻常人家。”
“你还是和以前一样,爱讲大道理……”,我苦笑,只不过如今的他,不再是为小树叶而讲。
其实儒若和我都知道,我们都有非这样做不可的理由。他怕自家的神剑被发现,与天上彻底闹翻,最终被打个灰飞烟灭的下场。
而我,如果不将神剑揪出,自己满手的鲜血,永远无法洗干净。我只是个单纯的废魔,想要弄清楚魔族现状的废魔,又何必弄的这般罪孽。
入夜,悟涅端了碗药上来,药香味很快氤氲整个屋子。
悟涅看也不看,径直将药碗放到桌上,“老太婆,过来吃药。”。
我嗯了一声,疑狐将他瞧着,他似要惩罚我一般,当真一下也不愿意来扶我。
我撇嘴,顽强抹掉嘴边的干裂的血渍,扛着周身酸疼欲裂,好一会才爬下床,坐到桌边,问他,“哪来的药?”。
恰逢口渴,我摸着药不烫,便灌了一大口,已然一大半下肚时,才听得他略带自豪语气道,“你抽屉里的人参,全在这了。”
“什么玩意?”,我一口血气上头,差点喘不过来,翻白眼窒息。
“小爷可看过些宫廷剧,人参可是大补,你这个模样喝了指不定就回光返照了。”
我顺下气,幽幽望向他,“你可知回光返照是什么意思……”。
气不打一处来,我捂住肚子,体内是一股温热下滑,听到他这话,更是不知该夸他还是骂他。
但见他脏兮兮的脸蛋和衣服,我不由得心尖一热,将他看得莫名其妙之后,用尽所有力气送给他一个腥臭的拥抱,他也明显怔愣住,一动不敢动。
可抱着抱着,我又觉得这货是想害我早些死才做出这些可怜兮兮的模样。
果然,就在那日半夜,还沉浸在青羊和紫阳死讯中的我忽然腹部抽搐,像是报应,我喉咙一缩,一大口铁锈味自喉间涌上,奔涌而来,还有部分从鼻孔涌出来。
人参益气充盈,活血,我五脏六腑都受损的情况下,活血让出血更严重了许多……
悟涅闻声从楼梯口上来,我瞥眼望向他时,他正捂着口鼻,似被我狼狈的模样唬住,“老太婆,你该不会要挂了吧?”。
“无碍,反胃而已……小事,呕……”
后来,他说这血跟我来的葵水有过之无不及,实在腥臭难忍。
就在这时,屋外传来路风急促的声音,怔愣的悟涅往窗外看了看,冷冷道,“是你家路风。”,但见我此时狼狈不堪的模样,难得的同情我,小声道,“别出声,假装不在家,等会他就走了。”。
没想到他还有如此认真的一面,我看着他流畅的下颌线,微微皱着的眉头,一时失了神。
“小树叶,你在吗?”,路风明显很着急,似带着哭腔。
事发到如今,已然过去两日,那日目睹现场的弟子想必已经回去通报,路风也许已经知晓我的事。我听得他这般焦急呼唤,心里不是滋味,更不敢跟他坦白发生何事。
“他们说你是妖,可是我不信。小树叶,你如果在就出来啊,青羊师兄已经失踪两日了……”
听着他在外头难过地嚎叫,我望着地板更是自责,不知是脑袋发麻刺痛还是五脏六腑的拧巴抽动,泪水瞬间湿润了眼眶,我一个哽咽,脑袋里青羊和紫阳的惨状历历在目,满是自责和悔恨,“悟涅,帮我……”,我抬眸恳求悟涅。
好一会儿,风轮阁雕花木门大开,路风未料悟涅在此,慌乱抹了抹脸上的污渍,“门……门师……弟子不晓得门师在此,大掌事这些日子还来过此找您呢……”。
“找我干嘛,小爷好不容易混成门师,在自己的地盘,爱往哪待便往哪待。”,悟涅抱手靠门。
“门师说的是,弟子知错。”
事实上,我借口想静静,让悟涅帮我打发路风离开,悟涅犹豫了瞬,帮我换了条干净的被子盖好,抱怨了句“女人就是麻烦。”,无奈地答应了。
其实思索了许久,如今的我就像个炸弹,也不知什么时候忽然点上火,炸得周围人面目全非。
和儒若说的事我也未和悟涅提及。从和他闲聊中,我得知他俩其实早就在天上认识,当初儒若出生时,悟涅还抱过他。
可也许是性格不投机,代沟颇大,两人并不往来,对对方的事迹有所耳闻,但没多大好感。
趁悟涅未发现,我学着神剑发疯时的使用的技能,果然奏效,银光骤现,下一瞬我已然在一条巨大瀑布边。
我不知道自己身在何处,只是扶着溪边的大石块,瀑布砸落的寒风吹散我凌乱的碎发。
我念着儒若嘱咐我的诀,试图将他唤来,可诀刚念完,身侧便出现一个陌生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