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在木马的台子上审问,我们终于理清了事情的来龙去脉。
眼前这个抢了我整盆土豆丝吃,枯瘦嶙峋,黑发如藻的老爹便是我之前想去打听的,被义耀门关起来的魔人!
也就是说,我也是有亲魔的魔了?!
据他所说,那夜我无意识开启魔盾,致使义耀门慌了阵脚。一开始义耀门内部以为是他逃了出去,发现他还在牢里更是大惊失色。
紧接着,不知他们商讨着什么,看守魔狱的人手多了几个,紧接着其他人便神色匆匆离去。刚开始他也不信,可想着世间竟还有他之外的魔人存在,他是又喜又怕。
一方面,他被囚的魔狱牢不可摧,一旦我被抓进去,必然逃脱不了。另一方面,若狱外出现一个魔人,是不是意味着有第二个,第三个,如此一来,魔族崛起指日可待。想到这,他开心的彻夜未眠。
可不知为何,那日晚些时候,一如往常,铁栏窗外雨滴淅淅沥沥,狱内森冷得可怕。
这时空旷的拐角处传来有个清脆的脚步声,不紧不慢,不似看守弟子的声响,故此,他听的格外认真。
正闭目养神的他睁开眼那一瞬,玄铁牢门被一股强大的气浪破开。奇怪的是,牢门门口处空无一人,甚至连看守的弟子都失踪了。
“你是说,你跟门串通好,让他穿上靴子,支走看守的人,然后自我爆破,把你放出来?”,我掐着下巴,不可思议道。
话刚落下,我头顶扣扣嗡嗡响了两下,我抱头吃痛,用脚趾头想,都知道是悟涅干的好事。
“你这逻辑真是无懈可击啊,小爷自惭形秽!”,悟涅侧躺在我身后,一副惬意的样子。
“缓解下气氛也不行哦……”,老娘也不是吃素的,我手肘猛地后弓,给他肚子一击,“老娘让你自!惭!形!秽!”,疼地他嗷嗷直叫。
“对了,老太婆,你这次下了几个辣椒?”,悟涅瞥了眼土豆丝,探过好奇的脑袋,在我耳边低语。
“十个……”,这不是心情不爽,想借辣舒爽下嘛,我又怎会知道会被抢走,我支支吾吾,小声说道:“不多不多,你别插嘴,听前辈讲故事先。”
“非哟非哟。”,老爹张动着被辣肿的性感嘴唇,用衣袖醒了醒鼻涕,继续道:“玄铁门得(之)外虽空无一人,但地上,却有一影这儿(影子)。”
听到这,我和悟涅双双脱口而出:“影子人?!”
如今这世道,连影子都能修炼成精了?
话说正当老爹纳闷之时,捆绑他的厚重赤炎铁链随之被破开,紧接着一股大风吹起,身体薄如蝉翼的他便被风带了出去。
这被吹着吹着,他便来到此处,害怕被抓回魔狱,他“饥不择食”地躲进了茅坑里,直到被我误打误撞拔了出来。
不过,他的话却有待商榷。一阵风便能把他刮过来,确实有些让人难以置信。
除非……我看着他脚上仍然捆绑着的绳子,起了念想。
“诶,你别这样看着老夫,老夫怕怕。”,老爹被关许久,被我这般盯着,登时警惕性起来。
我甜甜一笑,试图化解尴尬,悟涅却不怀好意地戳穿了我的想法,“大爷别怕,她啊,是想着把你放到天上当风筝,看看你说的是真是假呢。”
老爹这一听,才放心,吃着土豆丝笑道,“没用了,这阵子老夫餐餐吃得饱饱的,看,老夫如今也是有肉的人了,再也不怕被吹走了。”,他说完,放下整盆土豆,拉扯着骨头下垂着的松软黑皮,窃喜着。
一股持怀疑态度的大风适时刮起,我耳畔的发梢直鞭打我脸颊。
被打了几下,我恍然想起早上洗的床单,方想去收时,仰头却发现一块抹布张扬地在天空随风舞蹈,听到动静,我回过头去。
但见晴空之下,单薄的老爹如同另一块张扬的黑抹布,随风荡漾。
他没意识到什么,脸上开心褶子舒张,得意洋洋挥着手里的抹布,“老夫抓到了,哈哈哈哈哈哈,抓到啦!”
我无奈,叉腰看着他。
顺着他脚上的绳子往下看,悟涅正偷偷摸摸解开绑在树上的绳端,被我逮个正着,这才讪讪递过绳子,笑得灿烂,“嘻嘻嘻,老太婆,放风筝不?”
我会心一笑,悄悄跑过去,怕被老爹听到:“放……”
原来,想放风筝的不止我一人……真是……那
我可就放心了……
以防老爹再次被风吹走,我俩玩累了,咳咳,是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他连人带线拉回屋里。
这边,我刚关上门,回过头,老爹正紧抓着桌角,贴心建议我下次别关太猛,风大。
我憋着,不好意思当人面笑,那边,悟涅却捧腹大笑,丝毫不给老爹些面子。我上去就给他脑袋一击,然后拿起一颗甜枣塞到他嘴里,“别在意啊,他还小,不懂事。”。
悟涅吃瘪,拧了眉头巴巴看着我,我无奈,递了支香蕉过去,可把他得意的。
生怕不知道他和土豆为主仆似的,相比于其他水果,俩人更喜欢吃香蕉。
这边,我把整个果盘推往火柴老爹,询问他的名讳,但……这对他来说,似乎是件伤脑筋的问题。
“姓名……额,老夫……本来是有名字的,诶,可这样老夫又不记得了,也许老夫根本就没姓名呢,真是伤脑筋。”
虽然有些变态,可他模样越茫然,我心里越兴奋。
这恼人的记性和熟悉的模样,真是格外的亲切呢,“不如这样吧,我们叫你老爹,你唤我小树叶便行了,哦对了,旁边那臭小子叫悟涅,暂住在这而已。如果有什么需要的,随便差遣,不用客气。”
火柴老爹端详着自己枯瘦如柴的指关节,笑得亲切,连连称赞这是个好名字。
“对了,前辈,我从小就离开魔族,无父无母,对族内的事不是特别清楚,你能跟我讲讲吗?”
第一次见老乡,心里有些难以抑制的激动和期待。
老爹吃着甜枣的手陡然顿住,然后意味深长地看着我,心疼地摸了摸我脑袋,叹了口气。这口气,差点没把他刮走。
待回到座位,他若无其事道:“孩子,幸好你离开魔族,才免遭灭顶之灾。老夫虽与世隔绝,忘却了许多事,可关于魔族的一切,我可丝毫不敢忘记。”
万年前,生性纯良的妖界内,出现异常出乎寻常的现象。无数妖精发疯发狂,甚至自相残杀。
万妖王为母心切,心痛不已。在危机关头,她囚禁所有妖精,凭一己之力,解救妖族,可这时,年幼的天帝率天兵天将,意气风发,建功心切,试图一举歼灭万妖王。
传闻他们大战了三天三夜,汪洋大海成为名副其实的血海,至今未散去戾气。
千钧一发之际,洛藓珠灵泽大作,护住万妖王最后一丝妖识,他人伤不得分毫。
天帝无可奈何,只能加以封印,将万妖王送入虚空,静静等死。纵使万妖如何寻找,都无法寻得踪迹,连带着洛藓珠,也消失无踪。
“等等,老爹,洛藓珠不是魔族圣物吗,怎么会在万妖王手里?”,我忍不住插嘴,“而且,此为妖族的事,和魔族有何关系?”
老爹神情凝重地看着我,继续说道,“妖族发生的祸端便是故事的背景。”
上古时期,妖魔两族生于山河湖泊,以大地为母,苍穹为父,相互依存。
按约定,天地六界,互不侵扰。
岁月境迁,万物生灵化身的妖和来自异世界的魔,因崇善自由,互不冲突,又居于山林湖泊内,故而相处甚好,且与人、冥、仙、神四界不多交涉。
然则,一切太平在魔王得天命,寻得洛藓珠后戛然而止。
在此珠的帮助下,魔族焕然一新,日益兴盛,与统领三界的天帝不分伯仲。后妖族突发异象,万妖王与魔王借得洛藓珠,以破灾消难,可惜……
原天界觊觎洛藓珠已久,策划制造动乱,企图一石二鸟,除掉魔族的盟友,独吞洛藓珠,一统六界。
失去万妖王,被打回原形的万妖失去庇护,纷纷逃窜到昔日旧友魔境内。
起初魔王宅心仁厚,护残妖一时周全,可护住一时,却护不住一世。拥有如此能力,却安于小小的魔境,致使魔族一支好战的魔兵魔将起了怨言,甚至杀机。
他们借此契机,推翻仁政的魔王,进军六界。终于,持续百年的内战,以魔王镇压住那支强兵,封印于冥界深处而告终。
奈何好景不长,元气大伤的魔王还未恢复精力,吃里扒外的残妖起了歹心。只有土地食物才能生存,他们试图占据魔界地盘。
此消息传到天界,天帝大喜,亲率天兵一举歼灭魔族。
“老头你牛逼,居然躲过一劫。”,这会儿轮到悟涅插嘴了。
讲到这,老爹委屈地往嘴里塞了几颗甜枣,咽下去之后才娓娓道来,“他们不能杀老夫,也舍不得杀。天魔大战后,众人于血海寻珠未果,只有老夫,知道洛藓珠的真正的下落。未得到洛藓珠,他们定然不会杀老夫。”
“难道……”,悟涅双眸陡然冒光,半信半疑地打量着火柴老爹。
老爹骄傲点点头,“没错没错,老夫当时在现场。”
悟涅抱拳佩服,“现场牛逼!我还以为你就是魔王呢……”。
“魔王……”,听到这两个字,老爹犹如晴空霹雳,被当头一棒,“老夫想起来了!我!老夫……就是魔王!”
真的假的?
我和悟涅面面相觑,大眼瞪小眼,难以置信,直到听到老爹嫌命短地吐出“的!管!家!”三个出乎意料,又在意料之中的字眼。
“前辈,下次这种重要的事就别喘气了,怪吓人的。”,我无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