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天天。”
少女轻飘飘的话语却轻易拨动了萧闫的心弦。
苏天天,他口中无意识地喃呢,心中传来陌生的悸动,他手捂住胸口,剑眉不觉蹙起,像是长久以来缺失的东西,突然回来了。
见面容淡然的萧闫兀然就手捂胸口,面色难看,苏天天迅速上前,关切道:“你怎么了?不舒服吗?”也许他就是一个刚见面不久令她颇有好感的却自作主张搅乱她计划的可恶的男人,虽然他无言的维护,微微令她长时间沉寂的心悄然冰释,但都不足以解释见他难受时的清晰的心疼。
萧闫抬眼见她紧张的神色不容作假,内心徒生巨大的满足,这比他幼时在宫中受尽欺辱后,被外祖父的死侍找到,得以手刃那些媚上欺下的卑贱的奴仆还令他通体舒畅。
“本殿没事。”
“呃……那就好。”苏天天不动声色地小退了一步,和他拉开距离,按捺住刚才的突如其来的情感,嘴角一抽,这儿是古代没错,眼前这人的自称是本殿也没错,但是这话从他口中说出莫名带有一股冲天的中二的味道。
萧闫眼中全是因她微移一步而不满的情绪,却仍面无表情,玉冠薄唇,不怒自威。若是旁人早就害怕得两股战战,马不停蹄地跪下哭爹喊娘,求乞饶恕。
可这样的萧闫在苏天天眼中只有别扭的可爱,像极了一个等不到糖果而置气的小孩。说她自负也好,自恋也罢,强烈的直觉告诉她,他的不满只源于对她的好感。
这种猜想并没有像以前任务角色喜欢上自己那样,给她带来的除了困扰,别无他物,恰恰相反。有种隐秘的甜意在轻快地流淌。
苏天天抬脚光明正大地从太子殿下面前走过,衣角带起沾染山茶花清香的柔风。
萧闫难以置信地看着欲走的苏天天,从他摆脱弱小不堪的过去,手握重权,成为他人阿谀奉承的对象后,第一次有人无视他的不悦,甚至还想一走了之。
愤怒的太子努力不受包裹清香的微风的干扰,面无表情,继续愤怒,盯着苏天天的眼神中却带有丝丝委屈。
“噗,”这次苏天天真没忍住,笑了,真可爱呐,“不是说跟着殿下回东宫吗?怎么还不走,是等奴婢带路吗?”不忍继续逗他了,她连忙解释道。
霎时间,饱含伪装出的愤怒而阴翳的双眸亮了,尊贵的太子殿下顺了顺玄色广袖,绷着脸,疾步走到苏天天前面,淡然道:“跟上。”
苏天天轻笑不已,认命跟上,感觉自己中毒了,居然在我们喜怒不形于色的太子殿下的话中听出少许雀跃。
冷静下来的太子殿下觉得现在应该给刚刚无视自己威严的某个女人一点教训,让她知道点尊卑有别,不要以为他颇中意她就胆敢肆意妄为,于是故意加快在曲折蜿蜒长廊上行走的脚步。
看见像一条一触就爆的霸王龙似的太子殿下,先是赌气不回头看她一眼,而后又自顾自地走得飞快,苏天天真的抑制不住嘴角上扬的弧度了。
如果此时萧闫回头,就会看见某人并没有像他想象中那般得到教训且惴惴不安,而是笑得格外开怀。可若真回头怕也许只会被她上扬的嘴角迷了眼,忘了上一秒的幼稚的想法。
隐隐感觉身后人快跟不上了,别扭的某只霸王龙默默地放慢速度,算了,这傻女人不分尊卑也没关系,只要她在这皇宫一日,他便能护她一日,随她去吧。给自己找完借口后,心安理得地等着苏天天跟上来。
苏天天也趁机悄悄走到可爱的太子殿下身旁与其并肩而行。两人默然无言,行走洒满月光银辉的朱漆长廊中。一高一低的背影和温柔的夜色融为一体,没有一丝违和感,一切都那么自然与惬意。
道旁泛黄晕的宫灯给予的片刻光影下,不自觉偏头的太子殿下傲娇地把视线落在身侧傻女人恬静的脸上就移不开了,她的微翘的嘴角,忽闪忽闪的睫毛,精致的梨窝,像磁石一般紧紧攫住他的视线,让他的视线不愿再挪动半分。
顷刻间忘却反感至极的后宫争端,变幻莫测的朝堂纷斗。
可惜啊,萧闫不住感叹,明日就得送她出宫了。
但想到明明是无视尊卑的女人,却在大殿上,装得和一只受惊的无害的小白兔似的,他勾勾嘴角,这也着实为难她了。
故意让帝后注意到玉佩的事他可看得分明,虽然不知道她为何这么做,亦不清楚她又知道些什么内幕,但他都天然没办法对她产生猜忌和怀疑。
可就算她有些小聪明,也不足以在险恶纷争的皇宫立足,或者说他不愿她同自己一般被约束在这四角天空,每天靠权谋度日。
她和他不同,他身有杀母夺宝之仇,又肩负兼济天下黎明百姓的重责,必须在这儿。但是她还可以选,选择温馨平淡的生活。
此时,他刻意忽略她离开后可能嫁人生子的事。只想送她离开,离开这个困了他诸多年的金丝牢笼。
太子东宫。
“太傅,慢点慢点吃!还有呢。”
“嗯呜呜。”徐总管汗颜地看着饿死鬼投胎似的太傅一把塞了鸡腿在嘴里,还不忘抽空回应自己。
这太傅别替太子殿下走南闯北都全身而退,反倒噎死在这儿了。瞅着这吃法还真不是没这可能。
刚这么想着,另一边太傅就像在印证他猜想似的猛然一顿,而后开始抡着手就朝自己后背捶去,还不停往嘴里灌水。
徐总管眼角一抽,随手放下柔顺的拂尘,连忙上前,帮忙顺背。这太傅果真是个不省心的,也不知道太子当初怎么放心让他去寻遗落在外的公主。
“谢了,老弟。”缓过气来,满嘴油光的太傅立马道谢,沾了不少各色调料和油渍的大手还企图拍一拍徐总管白净的衣袍。
“太傅客气了。”徐总管飞快一躲,心有余悸地盯着太傅爪子。但太傅丝毫没有把他当作阉人的态度却让他内心暖暖的。他从入宫时的扫地太监爬到当前的位置,表面上对他恭敬有加,暗地里却鄙夷他阉人身份,戳他脊梁骨的王公权贵见的也不少了。
满不在乎眼前人躲开了自己的手,太傅热情地招呼着徐总管一起来吃。
“不了不了。”徐总管连连摆手,对那桌被秋风扫落叶般扫荡过的吃食,他实在生不起食欲来。
“哎呀,来嘛,一起一起。”太傅不依不饶道,豪放地提起酒壶往徐总管身边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