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军,您准备好了吗?吉时到了。”杜掌事在贴在书房门外,小心催促。
穆璟进去了以后就再没有动静,她也不敢贸然往里闯。
许老爷已经把酒席张罗开来。
杜掌事求助的眼神投向顾长洢。
顾长洢微微颔首,接过盛着喜服的托盘。
穆将军娶亲,她一个青楼出身的婢女,又能说什么呢。
“将军。”她先在门外唤了一声。
没有回应。
便缓缓开门:“我进来了。”
穆璟面向窗户坐着,双腿交叠腿搭在桌子上,仰面合眼,脸上盖着本书。
院子里有人说笑的声音,是宾客到场了。
“吵死了。”他把书拽下来,扭头,目光放到她身上。
顾长洢低垂着眼。
“这么希望我娶她啊。”他走过去,瞟了一眼她手中的喜服。
“长洢恭喜将军。将军与新娘子喜结连理,是众望所趋。”
他再次感觉到了与顾长洢的生疏。
拒人千里。
他沉吟开口:“其实出行前那晚.....”
“将军不会要说,以为那天晚上的人是长洢,所以才这样做的吧。”
穆璟张了张嘴。
她没等他回答,就立刻说下去“当然了,再将军眼里,爬上别人床这种事,也就只有我这种青楼女子做的出了。”
穆璟哑口无言,觉得没有解释的意义了。
他苦笑,直截了当问道:“假如那天晚上真的是你的话,你也会嫁给我吗?”
顾长洢没有一丝波澜,唯有眼中带着讽刺:“将军说笑了,您先前一直以为是我,过了这么久,也没见提过,要娶我呀。”
好像有一股说不上来的酸楚噎在喉咙里,让他说不出话了。
喜乐咿咿呀呀的吹唱。
她看了窗外一眼:“新娘子已经到了,长洢帮将军换上喜服吧。”
“不换了。”
穆璟路过她,向雪地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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穆将军不是什么负责任的正人君子。
若不是为了许霄弦,他定不会答应这种荒唐事的。
宾客喝彩,他在人群中大致扫了一眼,还是没看见许霄弦。
号吹锣响,天旋地转。
穆璟常服拜堂,敷衍了事。
三拜过后,昏昏沉沉离席。
反正他早就惯了,被人精心设计的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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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年的冬出奇寒冷,但是没有风。
家家户户禁闭门窗,偶尔有行人挫着手匆匆走过。都城很静,像沉睡了。
天白蒙蒙的。
将军府外,许霄弦背靠在柳树站着,看大片大片的雪花忽聚忽散。
柳树垂下光秃秃的枝条。
他站了太久,笔尖冻的发红,腿也麻木了,还是一动不动。
一个年轻的官老爷带着夫人,吃饱了酒席提前离场。
迈出大铁门,看见他。
官老爷贺喜:“许公子,恭喜呀!哎,里面都开始拜堂了,你怎么不进去呀?”
许霄弦抬头,说话没有力气。
“哦——里面太闷了,我透透气。”
其实,他怕自己进去了,会控制不住对兄弟动手。
他不想毁了许铃儿的大喜之日。
官老爷看出他没什么兴趣客套,识相的告辞了。
他小声对夫人说:“这许公子和穆将军素来交好,他妹妹能嫁入将军府,多好的事儿啊,怎么他一脸死气沉沉?”
女人用胳膊肘怼他一下:“你这傻子!我刚才一眼就瞧出来,那新娘子怀孕了,八成是穆将军被逼无奈才娶的她。没成亲就有了孩子,真是不够丢人的...”
两人还未走远。
女人嚼舌根正起劲,忽然听到身后一声。
“喂。”
向来善待百姓的许大侠,此刻恶狠狠地盯着她。
“管好自己的嘴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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洞房红烛摇曳,彻夜通明。
凤髻金泥带,龙纹玉掌梳。
嫁衣女子独坐床前。
明明心愿达成了,可她却高兴不起来。
婢女静悄悄,又将灯灭了几盏。
女子还顶着盖头,等待她的夫君。
她想,她一定是最不孝顺的女儿,整个许家都将为自己蒙羞。
这时门口终于有了动静。
拖曳的脚步声近了,她不用看也知道是谁。
“穆璟哥好像从来都看不见铃儿,还记得小时候,咱们一伙三个人,每次你带吃的,就只带两份,有一次,是因为大哥不爱吃梅子,分了我一个,虽然不是给我的,但是我觉得特别高兴。”
她自言自语,陷入回忆:“以前你们俩嫌我小,不带我玩。穆璟哥一声不响就走了,铃儿在山下等了你八年。不是你答应的,我长大以后,去哪都可以带着我吗?
“我知道是小孩子的戏言,可是铃儿当真了。就算你不带我,我也可以像小时候一样,赖在你后面。
“说不定有一天,穆璟哥就能看见铃儿了.....”
穆璟始终没有回应,听她把话讲完,只问了一个问题。
“值吗?”
用自己做代价,让整个家族蒙羞,不考虑穆璟和她大哥会有怎样的后果。
真的值吗?
盖头下传来甜甜的嗓音。
“值,铃儿想嫁给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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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婚夫妇洞房花烛夜,你这儿蹲着干什么啊,不觉得自己碍眼?”
说话的人是许霄弦的二姨,姓张。
郚倾城路途遥远,许家老小今晚都留宿在将军府客房,明天一早回去。
张二姨起夜,发现新人屋里的灯还亮着,窗户底下蹲了个婢女。
“我...路过...”顾长洢慌里慌张逃窜。
“站住!鬼鬼祟祟,干什么坏事了?哦——你不会是想偷我们新娘子嫁妆吧!”
顾长洢叹了口气,不想争执:“没有,我什么都没干。”
“什么都没干,光在这蹲着?那就更奇怪了。”张二姨尖着嗓子靠近“你...你不会就是铃儿说得,那个跟穆将军纠缠不清的小婢女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