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迁都以前,洛阳经董贼之乱,州郡各拥强兵,而委输不至,群僚饥乏,尚书郎以下自出采稆,或饥死墙壁间……”
郭嘉拍了曹操一大通马屁,又横扫了两眼匍匐跪地的鸿胪寺礼官及钦天监官员。
躬身道:“小公子们有主公之德,恭喜主公,贺喜主公!”
荀彧也上前道:“子桓公子年龄虽小,突然遇到流民事件,想开垦土地以助解决,这看起来确实太过天真,所谓远水救不了近火。
若以子桓公子的年龄来论此事,更有旁臂挡车之嫌,属小孩儿胡闹,但是荀彧却认为此举有三益,于天下百姓有深远的意义。
其一,自战乱以来,百姓或遭屠戮,或流离失所,大片土地荒芜,幸存者被迫离乡背井,流落他方。如果能够借此机会劝课农桑,恢复经济,稳定局面,是百姓之福。
其二,如果屯田面积够大,当解我大军军资不足之软肋,丰足国用,摧灭群逆,克定天下指日可待。
其三,亦可借此机会招怀流民、迁徙人口、检括户籍,充实编户,为大军提供充足的人员补给。”
群臣见荀令君把小孩子的胡闹神话为国家大事,都在面面相觑,但是越听越觉得有道理,可谓字字珠玑,惹人深思,也开始议论起来。
曹操的属臣枣祇,现任羽林监,早就建言要屯田,结果老曹一直犹豫不决,此刻见荀令君直指要害,忙上前建言道:“请司空下令招怀流民,兴办屯田!农事乃国之根本,意义深远!”
原本曹操指给子桓的土地是西郊。
西郊都是山地,且严重缺水,许都的河流都在东边、南边和北边。
即便子桓有现代农业的各种理念和好点子,但是没有完备的基础设施,比如抽水机,大棚什么的,他是种不出比别人更多的粮食和新品种的。
即便是基础设施完备的现代,也有无法种的地,比如北京与河北兴隆交界地带,全是尖尖的山和石头,还有长城及长城以外的大片地区,都无法种地。
这无疑是随便指一堆垃圾哄小孩子胡闹呢。
荀彧刚刚提的这三大愿景,曹操听着是很有诱惑力的。
但是以他那样老谋深算之人的人生阅历,知道此事一定不是那么容易。
然而,优秀的上位者都有一个世人共见的优点,他们总有接受新事物的眼光和勇气,肯百般尝试即便头破血流,接受新事物的速度甚至超越所有人的预期。
曹操不等众人议论完毕,下令道:“那就募民吧,大力开垦整个许下荒地。来年春耕,时日不多矣,责令人员即日进行。”
拿地比其他穿越者容易,这是子桓没想到的。
这当然是沾了曹操儿子这个身份的光。
其他穿越者都得先谋个爵位,才会有封地。
不过现在时局的确是困难得令人难以置信,社会生产遭受严重破坏,大饥荒是常态。
这一时期,粮食供应成为各军事集团最大的问题,因军粮不足而无敌自破者不可胜数。
而郭嘉说的,曹操挟天子到许都以前,尚书郎以下的人都在找野草饱腹,还有的已经饥饿死在了找野草的路上,这更是子桓闻所未闻,也是现代人无法想象的。
洛阳经董卓之乱,已烧成一片废墟。荆棘满地,依丘墙间,皇帝上朝都在荆棘丛中,百官连居住的地方都没有,遑论乎粮食?
要救这个水生火热的世道,不种地是不行的。
当然啦,有人会说开工厂啊。
首先,开工厂的成本比种地的成本高不知道多少倍,子桓现在最缺钱。
且战乱把种粮食的人要么弄成了流民,要么打死了。
粮食都打没了,对于所有人来说,现在最缺的不是工厂生产的各种产品,也不是钱,是粮食,是能饱腹的粮食!
如果后世像现在一样缺粮,一样缺人种地,其他所有产品,什么高科技什么电子高端通通卖不出去,都将成为废品!
吃解决不了,什么都没用了,金银也没用了,大家只能回归农村,先种出可以保障肚子的粮食再说。
而粮食只能从地里长出来,子桓穿越回来认识到最宝贵的东西就是人类赖以生存的土地。
若不是群臣都奔跑着去告状,子桓只能拿到西郊只长树和石头,寸草不生的贫瘠土地。
众官员这一搅和,子桓得到的口令转瞬就变成了“不管东郊西郊南郊北郊,只要是许下的荒地,能开垦出多少算多少。”
人的境遇往往是这样偶然而又必然。
幸运与不幸,是相随着不停地运转着的。
所以没有好运与恶运之分,它都是有限地停留一时。
由于人类生命的短暂,人的感官领悟方式营造成一个短暂、局部的格式,看不到全部事物延申运转的长链,只看到长链中的一个环节,好与坏只是有限的暂时经过,所以为好、坏而喜而忧是毫无必要的。
要耐心等待下面的一个情节,又一个有限的暂时。
这就要人在失意的情况下不要灰心,得意的时候不要飞扬。
要懂得耐心地去等待。
原本子桓要面对的是西郊的荒原,现在却是整个许下的沃土。
不得不说境况逆转得太快,幅度也不是一般的大。
安排完一百三十号流民住下,天已经黑了。
卞氏也派人来找子建了。
因流民中妇女和孩童居多,子桓的处理方式简单粗暴,妇女和三岁以下儿童,全部住在锡福记烧饼铺的北屋和东厢房。
刚租下的隔壁院子住三岁以上男娃和那些老兵。
当然木工基地及柴房水房全搬至新租下的铺面的两间耳房内。
回到司空府自己的小院中,华佗就扛着麻袋来领钱了。
说起他舌战群臣,替子桓挡枪的英雄事迹,简直浮夸得不成样子。
“算了,看在您老帮我这么大忙的份上。今天的收益多分您一成,喏,都在那里了,全是您老的,随便拿。”
子桓撸嘴指了指锡福提回来准备明天买碗筷的钱。
入不敷出啊,牙疼。
子桓说完就准备去洗澡,却被华佗一把揪住道:“亏得我还铁了心帮你,怎么就这些?”
“这还是明天准备饭店开张买碗筷的钱呢。全给了您,我都不知道明天买碗筷的钱上哪儿弄去。”
华佗瞅了瞅还不够他垫麻袋底的钱,皱眉道:“这么说今天生意不是很好?”
“好得不了。但是您老也听说了吧,来了一百三十个流民。又是管饭,又是住宿安置。对了,还有几个有病的,明天跟我去给人家瞧瞧。”
子桓扔下这句话就进了澡桶。
买碗筷的钱没了,明天只能让那些半大小子去山上砍竹子回来自己做,顺便做点牙签。
不然老曹剔牙齿里的肉丝还用手掏。
疲惫的一天,泡泡热水澡是最解乏的。
然而,水不热,是凉的……
“锡福!”
子桓扯着嗓子喊。
怎么也见不到锡福的身影。
可是身子已经下去了,跑出来会更冷,他只好一边在澡桶中扑腾,一边狠狠搓四肢,加大活动量,嘴里高歌“冷冷的冰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