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晖一直陪在西词旁边,他知道自己的老婆很轴,也知道她爱哭爱闹的脾性,现在的她太安静了,从爷爷去世到现在一滴泪也没流,也不说话,像丢了魂似的。
“词词还是这样?”从医院赶回来的何去不仅要帮爸妈招呼客人,还得抽出时间来关心自己的妹妹。
“打击太大了。”
“唉,没办法,只能靠她自己走出来了,这傻丫头就是这样。”
“我听得见。”西词冒出了句话。
“听得见不好好调节自己的情绪,我还以为你魂丢了呢。”
“哥,我难受。”
何去抱住西词:“哥知道,乖。”
被何去抱在怀里的西词才放声大哭了起来,余晖在一旁看着也难受,索性就去帮何去干活,让何去陪一会儿西词。
“乖啊,哭吧,哭出来就没这么堵了。”
“爷爷生病你们都不告诉我,要不是我提前回来,都见不到爷爷最后一面。”
“爷爷怕你担心,乖啦,都是哥哥不对,哥哥不该瞒着你。”
从家人和亲戚们的对话中,西词才知道,自从过年后爷爷便病了,一直往返于医院和家里。前几天说是出院,其实是医院觉得再治也是徒增老人的痛苦,在征求了爷爷的意见后同意爷爷出院。
爷爷这几个月过得太痛苦了,因为长期卧床导致浑身疼痛,因为疼痛却又只能卧床。可他坚持不让大家告诉西词和娟娟,他想等自己好了再等她们回家。
其实西词不回来何去也会叫她回家了。
家人们对西词和余晖结婚的事只字未提,一是场合不适合,二是为了保护西词,这是爷爷的临终遗言,西词也不知道爷爷是怎么想到这一点的,可是爷爷自己都快去世了,想的还是自己,这更让西词感到难过。
何去轻轻拍着西词的背,西词从嚎啕大哭变得只剩抽泣,大概是哭累了。
“妈妈说你两天没怎么吃东西了,要不要吃点?”
“我不饿。”
“词词,你的生命是爷爷奶奶爸爸妈妈很努力很努力才从死神手里抢下来的,我们不能决定你要怎么活着,但我们都不希望你伤害自己。”
“可是我真的不饿。”
“两天没吃东西怎么会不饿呢,哥哥又不和你一样傻。”
西词从何去的怀里站出来:“你看,我活蹦乱跳的呢!”说着跳了几下,然后觉得天旋地转,晕了过去。
醒来时在村里的诊所里,余晖正一脸担忧地看着自己。
“对不起。”西词心想,完了完了,余大妈又得叨叨了,自己这不争气地身体,怎么能晕倒呢!
“唉,算了,醒了就好,你这一天天的,要吓死我。”
“对不起嘛,我怎么了?”
“两天没吃饭你说你怎么了。这瓶葡萄糖打完我带你回家。晚上爷爷出殡。”
“哦。”
“一会儿回去吃点饭知道没?就你这一晕,一摔,爷爷在天之灵明明看得见又接不着你,他得多心疼?”
“对不起。”
“词词,我知道你一时难以接受爷爷的去世,但咱们也得好好活着不是吗?”
西词点了点头,爷爷希望我好好活着,我就要更加努力地活着。
“我饿。”
“知道饿啦,好了,点滴打完了,回家去。”
余晖扶着西词走出诊所,西词却耍赖不走了:“累。”
“我背你。”
余晖蹲了下来,背着西词往家走去。这个耍无赖地才是陈西词嘛。
快到家时余晖把西词放了下来,西词知道这是为自己好,便和余晖走回了家。
才知道自己已经变成了众人眼里的大孝子,因为爷爷的去世哭到晕厥,这是有多悲伤啊!几个老奶奶在讲到这儿的时候抹起了眼泪,仿佛大家都能理解西词。
陈西词也不解释,开始帮家人招呼客人打理事务,甚至主动申请了晚上的守夜。
在资市,丧葬文化依旧存在,老人去世后会选一个合适的下葬日期,在下葬的前一天就叫出殡,把老人的棺材从家里面抬出来放在院子里,一晚上不能断香蜡,得有人在外面守着。
“你不是怕黑吗?能行?”何去担心地问道“我和你一起吧,正好让他们休息一下,明天会很累。”
“嗯,谢谢哥。”
“谢啥谢啊,这也是我爷爷。”
“我不是谢这个。”
“你们小女生就是奇奇怪怪的。”
“晚上我和你们一起守夜啊,生前没好好陪外公,今晚上就当尽一下假孝心吧。”娟娟说道。
于是晚上,在道士的指引下,几个帮忙的把爷爷的棺材抬到了外面。凌晨过后,大家都去睡了,西词余晖娟娟何去四人搬了张桌子,边玩牌边守夜。
西词就会斗地主,她和余晖一家,娟娟和何去各一家,何去放了一大盘花生在旁边,谁输谁吃,余晖不能参加惩罚环节,因为这三兄妹都不爱吃花生,勉强算是惩罚吧。
在余晖的帮助下,西词连败几次,吃花生吃得快吐了。
何去邪魅一笑:“你是不是被我妹妹带傻了?”
把西词气得指着爷爷的棺材哭诉道:“爷爷,他欺负我。”
余晖则打趣道:“我不从来就没赢过你吗?”
“虽然你没赢过我,但你娶了我妹妹,你就是我家的英雄!现在就等另一个英雄来娶娟娟了。”
“神经病啊我才多大啊?倒是你,啥时候谈恋爱?啥时候结婚?你可二十三岁了啊!”
“额,你们说得二十四岁的我好尴尬。”
“哈哈哈哈哈。”
四人一边玩牌一边注意爷爷的香和蜡烧得怎么样了。
西词想通了,余生那么长,总不能一直活在悲伤里,爷爷,我会健康快乐地活着的,你放心。
早上五点,大家就陆陆续续地起床了,现在要去送爷爷最后一程,下葬。
在道士的指挥下,孝子孝孙们走几步跪一下,一直到对面的坡上,然后开墓进馆撒粮米,一路上都有人哭哭啼啼的,西词没用掉眼泪,平静地看爷爷的棺材放进墓里,封上,完完全全消失在眼前。
“再见,爷爷,谢谢你爱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