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竟淳于意是齐国临淄人,郭嘉是河内郡轵县人,相隔两千里,简直可以说是风马牛不相及也。
即便是曹邴华自己都没见过淳于意,何况是郭嘉?
所以他才问郭嘉道:“此话怎讲?”
因他这么一问,郭嘉回忆起那段往事,“媞萦救父”可是郭嘉穿越后的第一个冒险。
他从渭桥跑出来,惊吓到了皇帝刘恒,差点被拉出去砍死。
虽然最终,他成功地救出淳于意。
但是郭嘉此时突然不好意思讲出自己的英雄事迹。
也就没有告诉曹邴华他是如何营救淳于意的。
郭嘉只是说在三年前,皇帝刘恒下诏抓捕淳于意。
淳于公的囚车路过河内郡轵县深井里的时候,郭嘉取了智叟井的水喂给了淳于意。
也就是有了那么滴水之恩。
哭泣的女人听郭嘉这么说,知道自己的儿子有救了,立马止住了哭声,央求曹邴华去请淳于意。
其实是逼着曹邴华拜托郭嘉去请淳于意。
曹邴华仔细地审视了郭嘉说话时的眼睛,凭着人生经验,判断郭嘉没有撒谎。
可是儿子生病是曹邴华自己的家事,而郭嘉是远道而来的客人。
所以不太好麻烦郭嘉去请医生。
况且曹邴华乃是万金之家,自己解决不了生儿子的问题,岂不是让外人笑话。
于是曹邴华就拒绝了郭嘉的“美意”,而是打算派遣自己的儿子曹留季骑快马前去齐国临淄。
曹留季是什么人?
就是几天前,郭嘉在路上遇到的捡柴人。
他是曹邴华众多儿子之一。
哎,不得不提,曹邴华这个人非常富裕,但是又非常的抠门。
自称以“勤俭持家”。
外人可不这么认为!
说出来都没人信,一个非常抠门的人却娶了很多妾,生下了很多儿子和女儿。
要问曹邴华到底有多少子女,郭嘉目前还没搞清楚。
但是旁观者是不清楚内在缘由的。
曹邴华娶这么多妾,并不是因为他好色淫荡,炫耀财富。
这些妾都来自于破产的农民家庭。
几十年来,因楚汉之争,土豪,素封进行的土地兼并,自然灾害等多种原因,很多自耕农破产。
有些是善良的农民,怎么可以让他们卖掉女儿换钱还债呢?
曹邴华就买了。
有些是邪恶的坏人,自然着急卖掉女儿换钱花。(邪恶和坏字重复了,但作者不想写邪恶的。。。)
曹邴华也买了。
总而言之,曹邴华娶他们其实是要搞慈善,解救可能流落风尘的妇女。
不得不说,这是鲁地人的“保守思想”作用的结果。
在常山郡中山国故地,人们乐意学习歌舞,卖给王侯公卿土豪素封之家,以博取无尽的财富。
不能指责一个好,一个坏。
如果没人作歌姬娼妓,王侯公卿土豪素封玩什么?
只能说各地风气不一,不必以鲁地“儒家”为标准。
这也是皇帝刘恒“无为而治”“顺势而为”治国大道。
另一个原因是曹邴华认为这些妾,儿子,女儿是巨大的财富。
简直不可思议,曹邴华早就抛弃了奴隶主的思想。
奴隶主认为人和牲畜一样,也是财产,尤其是认为人是负担和累赘。
而曹邴华认为人不是财产,不是财富的消耗者,人是财富的创造者,人是需求的创造者。
人不是累赘,不是负担。
只要把人组织起来,就能创造财富。
基于这样的认知,曹邴华要求自己的妻妾子女必须参加生产劳动,抬头摘果子,低头捡木柴。
比如这几天给郭嘉端饭的人其实是曹邴华的妾。
闲话休题,为郭嘉准备的饯行酒同时也成了曹留季的践行酒。
饯行结束,曹留季向东走,郭嘉向西走。
由于没有完成盗墓,呸,寻找霸王剑的目标,郭嘉心情有点失落。
赶起路来,就心不在焉。
到晚上时没遇到旅店,他们走到一座邨(汉代常用此字,发音和意思都与村相同,为了叙述方便,下面都用村)
在村东头,郭嘉遇到一个农民,就问道:“老乡,这里有姓郭的吗?”
这位农民说道:“咦!你下来再跟我讲话。”
由于心不在焉,郭嘉竟然忘记下马问路,失礼了,于是赶紧下马谢过,说道:“俺失礼了,敢请老丈恕罪。”
郭嘉接着说道:“俺是河内郡轵县人郭嘉,路过此地,希望找一家姓郭的,投宿一晚。”
老丈回道:“巧了。我便姓郭。你给我来吧。”
郭嘉和剧孟便跟着老丈,走到家门口时,老丈喊道:“老婆子,家里来客人了,赶紧烧火做饭。”
老婆子嘟哝一声表示知道了。
随后郭嘉和剧孟牵着马进了篱笆围起来院子,把马拴在院子里的枣树上,随着老丈进了堂屋。
走近之时,郭嘉才注意到堂屋的墙壁不是砖石砌的,而是土坯墙。
这个老丈在土坯墙上划出砖石的缝隙,看起来像砖墙。
是个爱面子的滑稽老头啊。
晚饭是小鸡炖黄米,条件很差,不能与自家的相比。
睡觉就更惨了,郭嘉,剧孟,老丈夫妇四个人都睡在铺设在堂屋的泥地上的草席。
这个草席是用麦秆编制的,应该叫“麦席”。
晚间老太婆悄悄地对老丈说道:“为啥给他们杀了两只鸡!”
老丈说道:“人家是远道而来客人。咱们就该用最好的招待人家。”
老太婆说道:“都你好面子。这两只鸡可是咱们两个的口赋啊。”
“我看你下个月怎么办?”
老丈说道:“月底就收粮食了,八十钱的口赋,马上就有。瞎担心啥。”
“为什么不跟他们要钱?”老太婆问道。
老丈回道:“人家是客人!”
由于睡在地上,郭嘉再次感受到了跳蚤的恐怖,所以没睡着,清晰地听到这段对话。(同一个屋子,想听不到,也不可能啊。)
于是第二天一大早,吃过早饭,郭嘉感谢老丈之后,又拿出一枚金币,送给老丈。
老丈没见过这个东西,也不认识正反文字,就问郭嘉说道:“这是啥?”
郭嘉回道:“这叫郭嘉金币。一枚金币值二百钱。老丈可要保管好了。”
老太婆一把抓过金币,藏在了口袋里。
老丈把“推辞的话语”又咽了下去。
离开老丈家后,郭嘉想尽快找到一家旅店,洗个澡,消灭身上的跳蚤。
剧孟却告诉郭嘉,他认为曹留季不可能请到淳于意。
郭嘉问道:“为什么?”
剧孟说道:“医者在古代是大夫。我只听说过千里迢迢去求医生的,没听说过千里迢迢让医生来的。”
郭嘉则不以为然,他在洛阳就请了医生给剧孟的妈妈看病。
然而走了一里地之后,郭嘉又以为剧孟说得对,因为淳于意担任过齐国太仓令,那妥妥的是大夫阶层。
万一淳于意坚持大夫的傲气,不去鲁邴华家,那病人就死定了。
要问曹家儿子死了关郭嘉什么事?
对于其他人,这关系可深,可浅,甚至说无。
但郭嘉不同,他知道这件事,所以就有关系。
况且都到了山东鲁地,为啥不再往东走一走,去见媞萦姑娘呢?
于是郭嘉掉转马头,对剧孟说道:“我们去临淄。”
剧孟开心回道:“诺!”
郭嘉于是和剧孟骑马赶往临淄,三天便到了。
临淄,果然是齐鲁大地中心城市,人口众多,商业繁荣。
郭嘉找路人询问淳于意的的地址,可是被问的人是摇头不知啊。
大概因为淳于意辞掉太仓令之后,隐居的缘故,很少人知道他的下落。
但是如果没人知道他的下落,他的名声为什么非常显著呢?
只闻其声,不见其人?
郭嘉边走边问,忽然前方两百多步的街道上聚集了一群人。
原来有两个人在决斗。
私斗违法!
郭嘉可不想招惹这突然起来的是非,打算立马走人,不过剧孟却很感兴趣。
剧孟把马的缰绳交给郭嘉,他挤入人群,询问看客,两人决斗的原因。
看客倒也不怕生人,告诉剧孟。
决斗的两个人,其中一人从张仲那里学得剑术,另外一个从虫达那里学得剑术。
两人在酒肆中喝酒相遇,起初的感觉像是遇到了知己,酒水下肚子,却吵了起来。
两人都说自己的师傅剑术是天下第一。
这是原则问题,谁也说不过对方,于是要用实战来一决雌雄。
看客说罢,两人已经拔剑互刺,双双倒地,决斗结束。
官吏也火速赶来,冲散了人群。
剧孟找到躲在一旁的郭嘉,告诉了事情的缘由。
郭嘉问剧孟道:“你听说过张仲和虫达吗?”
剧孟回道:“张仲没听说过。虫达好像是一个彻侯,只是我不知道他的侯国在哪里。”
郭嘉虽然好奇,但当前张仲和虫达并不重要,要紧的是找到淳于意。
于是郭嘉跑到淳于意以前的工作单位齐国太仓,找人询淳于意的住所。
非常遗憾,他们也不知道。
郭嘉安慰自己,临淄城人口众多,比较难于找人,于是去城中旅店住宿。
居然在旅店遇到了曹留季。
郭嘉问他道:“可找到了淳于意医生?”
曹留季回道:“哎别提了。找是找到了,但淳于意公不愿意去鲁县。”
郭嘉问道:“为何?”
曹留季说道:“我也不知道为何。这老头脾气倔得很,我出多少钱,他都不愿意去。”
“现在没请到医生,我不敢回家。”
郭嘉说道:“不碍事。明天你带我去淳于意医生家里。我保证带他去给你看病。”
第二天,曹留季带着郭嘉去淳于意家。
原来淳于意竟然住在临淄城一处鱼龙混杂的贫民窟。
郭嘉不免叹息:“淳于公这等妙手医生怎么会贫穷呢,住在这种地方?”
拐角走入一个街道,前方不远处就是淳于意家宅,但门口却停了一辆马车。
郭嘉定睛一看,说道:“怪呀!皇帝怎么派遣使者找淳于公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