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妃,锦姐姐被拉去打板子了!”小丫头小声禀报道。
贾南风听了不由苦笑,想了想,对小丫头道:“你去把伺候太子读书的张泓叫来,还有管着采买的几个太监,一并给我叫来。”
这张泓前面提过,那是贾南风一手提拔的太子专用,如今早已经是贾南风的心腹之人。原本在书房里悠游自在的张泓得了传唤紧赶慢赶急匆匆赶了来,却瞧见太子妃这一溜站了大大小小七八个太监。一问,才知,太子妃在查一个枕头。
张泓随着宫人到了贾南风跟前,正要行礼,却被贾南风一抬手挥断了。
“我这有个枕头,听那些太监说是从北市上买来的,地址我让他们写下了,待会你拿了东西悄悄去北市上找,一定要把这做枕头的人给我找到。记住,不能伸张,越快越好!”贾南风话说完,就见门口那轻脚轻手上来个宫人,“拼好了?”
“回太子妃,奴婢们尽力拼了,但是……”宫人唯唯诺诺的应道。
“拿上来吧!”贾南风吩咐道。
不一会,宫人端着个盘子送到贾南风跟前,里面放着个残缺不全,满是裂纹的枕头,不过上面的字画基本还算完整。画着一只北飞的大雁,大雁神态逼真,全无瑕疵,是难得的佳作。只是不知为何作画之人把大雁的眼睛那留了处空白,使得整只大雁少了许多的灵性。
……
张泓略做收拾,换了身衣服带齐东西便由侧门出了宫,心急火燎赶到北市上时已经是辰时了。集市上人来人往异常热闹,最惹眼的是那当街叫卖的胡姬。即便张泓,也看得,咋舌连连。
张泓不敢耽搁,按着地址找到那间商铺。这是间相当体面的铺子,铺子临着街面的门脸足有三丈,专门经营各种瓷器。伙计见张泓衣着不俗,急忙忙迎上前来,腆着脸道:“这位爷,您需要些什么东西?”
张泓也不搭话,走进去寻了个桌子,把手上提着的盒子放好打开,里面便是那个被拼起来的瓷枕。他掏了把铜子塞进伙计手里,道:“给我仔细找找,同样的东西有没有。”
伙计得了赏钱,脸上的笑容更灿烂了,仔细瞧了瞧那枕头,纠结半天,把那把铜子又塞回张泓的手里,道:“爷,您这个东西我们这没有!”
“怎么会?我家的采买就是从你这走的货!”张泓有些急了。
“爷,您给这么多的赏钱,小的要是知道哪有货,抢也得给您抢一个来,可是这种次品咱店里根本就不可能有。”伙计指着大雁的眼睛,“这个眼睛没画,那是败笔,我家的窑工断不能拿出这种未完成的次品交差,那要被发现,会被打断手脚的!”
张泓听得恍然,他开始也觉得不画眼睛是个明显的败笔,可是如今这线索不就断了么?他到哪去寻那人呢?
“爷,要不您再看看其他的。我们这各种鸟兽都有,那上等的画工要比这……”伙计一直在絮叨,张泓把那把铜子扔到桌上,不耐烦出了店铺。铺子斜对面是个小小的汤水铺子,张泓左右望望,心上琢磨着下一步的办法,便就近寻个能坐的地方,于是抬脚进了汤水铺。
汤水铺子这时没几个客人,张泓心不在焉的寻了处临街的桌子坐下,叫上些汤水吃食,傻呆呆坐在那梳理脉络。消磨了小半个时辰,还是没有什么主意,正打算结账起身,斜眼瞥见铺子里另一个客人正在那灰土墙上涂抹些什么。仔细看看,却是用白灰画的一只大雁。一只与那破瓷枕上一般模样不画眼睛的大雁。
张泓一惊,肃然起身,紧赶几步冲到那人旁边,拱手作揖,小声道:“请教先生名号?”
那人转头瞧他一眼,笑着道:“渤海孟叔时。”
“不知先生画过几只雁?”
“本来有两只,但那只已经碎了!”
张泓心中狂喜,他已经断定了这人便是他要找寻的异人,于是更加谦卑道:“先生为何不画雁眼?”
孟叔时洒然一笑,也不多话,朝自己手上吐了口唾沫,那手上原本因为在墙上作画变得乌漆麻黑的,此时沾了唾沫更加混浊一片。孟叔时把那手上的泥垢搓搓,然后把他黑乎乎的指头朝墙上白色大雁的眼睛那一摁,墙上的大雁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极速的涂抹掉了,很快就没了踪影。孟叔时甩开步子走出汤水铺子,张泓急忙赶上,一出铺子,就听得一声长长的雁鸣,张泓赶紧寻声,半空里飞过一只大雁,纯白色的大雁。
车队里响起的歌声冲淡了行路的苦闷,徐文一众人已经在路上走了近两个时辰。因为早上的耽搁,所以不打算在路上休息,即便喝水吃饭也是边走边凑合。
李肇如今也在车队里,他原本就是要去洛阳的,跟着车队走要比孤身一人上路强上许多。车队里应该有很多人都不喜欢他,但是他是官身,早上的事情翻了篇后,车队里的几个管事便非常愿意与他结交,自然也就不会有其他的意见。
齐顺也在车队里,偷盗这种事原本就该移交本地的官府治罪,但也许是因为齐顺没有交代出为什么行窃,李肇又不忿自己帮助过的人恩将仇报,所以在小官爷的要求下,只能用条绳索捆住了绑在车架上,随着商队一同上路。听说李肇打算把他带到洛阳卫尉寺下狱,那里刑名高手众多,也许会有突破。
“驾驾驾!”白瓜催着马赶上几步路,追上徐文搭乘的车架,翻身下马。说来可笑,徐文勉强算活了两世,这马却是不会骑的。
“恩人,我这有两个饼,夹了肉的,你拿着吃!”白瓜从怀里掏出个包包,撵着车架,堆着满脸的笑,送到徐文手上。
徐文知道他是一番答谢之意,也不好推辞,只得双手接过来,道:“小道是举手之劳,钱管事莫要一直放在心上。”
“恩人哪里的话。你那举手之劳救的可是小人的一条命啊!我钱兰好要是连救命之恩都能放过,岂不是猪狗不如?恩人也别管事管事的作贱我,你就叫我钱兰好,不然白瓜也行,让我听着也舒坦。”钱兰好一脸真诚的道。
“兀那汉子,接住了!”旁边传来一声呼喝,白瓜顺声侧望,见着一个不大的黑影朝自己脸上撞来,下意识伸手一顺,接住一看,是一只荷叶包裹烤得金黄流油的肥鸡,扔鸡的人便是他最不喜欢的李肇。
白瓜心上怨愤不爽,拿着这鸡却不知如何处置。扔了吧,可惜。而且李肇是官,自古官字两个口,他要借事找茬,他这小小的商队管事哪里顶得住哦!
“嗨!堂堂六尺的汉子,哪来那么矫情?”李肇催着马到了徐文车架旁,劈头盖脸冲着白瓜就是一顿呵斥,“某家是错怪你了,某家对不住你!你要心里硌应,要打要杀都由你!要是你下不了手,那咱们就此揭过,这只鸡就是某家的赔礼。从此以后,咱们就是兄弟!若有需要,只管招呼!”
白瓜脸上一阵青一阵白,对这种爽朗的无赖,他是真招架不住。人家把话都摆明了,他到底是接呢还是接呢?
“我看李兵曹是真心赔礼,要不这事就过了吧?”徐文询问着冲钱兰好说道,李肇的性子虽然鲁莽,可是却很讨他喜欢,而且钱兰好在洛阳这条商路上混,有这么个人帮衬,对他以后非常有好处。
“什么兵曹不兵曹,小真人莫要用那些劳什子的东西来恶心人。打你接住咱的那一刀开始,你就是李肇的生死弟兄!”李肇说着话从马包里拿出个羊皮水袋,打开来一仰脖子喝上一口,转手交给徐文。徐文一闻,是酒,烈酒,也抱住喝上一口,接着又递给白瓜。白瓜脸皮抽动几下,最后还是接过来道:“好!今天就看恩人的脸面,我与你做了这兄弟!”说完一仰脖子,学着李肇那豪气的样子,一阵猛灌。这酒可是烈得不一般,李肇喝得多了自然能顶住,徐文因为喝得少也还能过去,唯有白瓜,被那酒呛得咳嗽连连,面红耳赤,惹得四周一片大笑,早上的阴霾终于在这笑声里没了踪影……
“兄弟我其实算来是个逃兵。”李肇上了车架和徐文吃着东西闲聊。白瓜回了他自己的队伍去操持杂事,马七儿骑着李肇的马,手里拿了只鸡腿,边啃边听闲话。
“哦!这怎么讲?”徐文接着话问道。
“嗯……哈……”李肇长吁一气,收拾了一下情绪,开口道:“我李家有兄弟四个,大哥李季,二哥李泉,三哥李现,我是老幺。加上我父亲李能生五个人都在都护府帐前听用。我们的上官是都护府的校尉大人牛楠知。父亲追随他有近二十年了,他待父亲如兄弟一般,对我们兄弟几个也以子侄相处。”李肇像是想起了什么伤心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