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白刚回家时还好,自己去厕所,自己吃饭都没问题。
回家没几天,白亦洲因为没人照顾和按摩,半边身体又开始僵硬起来。
他想起来又起不来,一直喊着“天一,天一”
天一在卧室玩游戏正欢呢,听见了应了声并不出来。
老白忍不住又尿床了。
正好小希回家看父亲,看着父亲那副虚弱的样子心疼得眼泪直流。
老白因为想起一直在和自己的病躯挣扎,弄得一身都是汗,脸上的汗把头发都弄湿了。
小希给父亲擦汗时才发现尿床了,她过去把天一卧室门打开,喊道:“天一,去给爸爸把裤子换了。”
看着小希严肃的脸,天一没吱声。天一没钱时会向小希要钱,看在钱的份上,天一还不敢违背小希的意思。
等换好了衣服,她道:“爸,还是请个护工吧,不然你想上卫生间啊,想喝水什么的,都有个人帮你了。”
白亦洲慈祥道:“不用了,现在我还可以的。今天是特殊情况。”
白亦洲的心里不再是以前的那种想法了,他以前特别害怕董芳不高兴,一昧地无原则地惯着她。现在他看清楚某些事实后,他想着他不能好了董芳。
天一给老白换好了衣服,忙电话给董芳:“喂,老白又尿床了,你赶紧回来吧。我照顾不了他。”
董芳接完电话,对老马忿忿道:“这个死老者,就像是来折磨我的。三头两头尿床,洗他的衣服都洗不过来。”
老马嬉笑道:“还是我好哈,只有你折磨我的……”
小希给老白按摩了一会儿,又明显感觉到他的肌肉松弛下来,她道:“爸,我觉得还是要个护工来家,你看按摩以后都好了很多。”
老白道:“不用的。我说了不用就不。”
小希听了老白的话,也不再坚持。临走时又叮嘱着天一:“你耳朵注意听着爸喊你,别总是玩游戏。”
董芳回家的时间开始多起来,主要是她一走,老白就尿裤子,天一就会打电话喊她回来。
董芳有时气得给老白屁股上几巴掌:“你就不会忍着点啊?我刚走开一会儿,你又尿了。你是故意来折磨我的哦。”
老白默默忍受着董芳的辱骂甚至殴打,并不言语。他一般都半睁半闭着眼,仿佛要把这一切通通记在脑海里一样。
董芳看着老白这样就来气,她怒道:“你乖乖听话还可以多活段时间,不然我可不照顾你。这个后果你知道的。哼。”
老白以沉默以对。但是眼神已经透出他内心。他心里清楚自己大限将至,对于董芳的恐吓已经无所谓了。他现在能做的就是让董芳不得不照顾自己,看着董芳在忙碌,他心里产生了一丝报复后的快感。
如果小希回来碰见,老白就让小希让开,他说:“你过去点,等你妈帮我换。你在我不换。”
董芳想甩也甩不了这桩换裤子的差事。
这样过了一个半月。
这天老白半边腿强拖着无力的另外半边腿慢步往卫生间去,刚一到门口,再也控制不住身体的平衡摔倒了,他喊着:“天一、天一。”
天一在卧室里仿佛听见白亦洲在呼唤,他心烦道:“喊魂呢!一天天的一会儿喊一会儿喊”便装着没听见似的继续玩着游戏。
白亦洲在卫生间又冰又凉的地上躺了两个多小时,天一终于因为要上卫生间出来了。这时的白亦洲已经完全是中风的症状,脸部抽搐说不出话来。
天一看着父亲好像还是有点严重的样,他把白亦洲抱上床去,然后给董芳打电话汇报。
董芳正在和老马浓情蜜意呢,听着天一的电话,没好气道:“你先照顾着,我马上回来。”挂了电话,对老马柔声道:“不好意思,我又要回去一趟。”
老马吃醋道:“又要回去陪那个老不死的?”
董芳轻佻地说了声:“他可不是老不死的,他是我的财神爷。”
回到家里董芳才发现白亦洲的情况不妙,她把天一拉到卧室小声问道:“你爸怎么会突然这么严重的?”
天一犹豫了下还是把白亦洲喊他,他没及时出来的事情说了。
董芳怒道:“你是不是傻了?你把他照顾好,我们每个月多了好多钱,万一他走了,我看你去找鬼要这钱去。”
天一咬了咬牙道:“走了好,走了我就把这房子卖了。他在碍事。”
董芳听了简直不敢相信这话是天一说的,她怒道:“卖房子?卖屋不富。你把房子卖了你住哪?”
天一无所谓道:“不是新买了房子吗?这个房子卖了我就可以换新电脑和新车了。”
董芳好想一耳光扇死他。
听着外面白亦洲好像又在发出“嚯嚯”声,董芳狠了儿子一眼,转身出去。她现在的首要任务是要保住白亦洲的性命,让这颗摇钱树继续为自己生钱。
董芳打了120,救护车很快将白亦洲送到医院,医院检查后下了病危通知书。
小希得到通知后赶紧赶到医院,她着急地问董芳:“妈,我爸怎么突然病危了?”
董芳翻了翻白眼,“我怎么知道,我回家去你爸就就样了,我才打的120。”
等到可以探视的时间,董芳和天一都没在,小希独自去到父亲病床前,她握着父亲的手,喊了声:“爸。”
白亦洲微微睁开了眼,他看了看董芳没在。便小声道:“小希,小仔呢?你带他来,我想看他。”
小希点点头:“星期五下午我带他来。这个探视时间医院有规定的,平时来不让进的。”
或许是因为回光返照,这时的白亦洲心里无比清明。他过去的一幕幕在他脑海里划过,特别是回想着他摔倒在卫生间时天一看他时的眼神,他永远也无法忘记,那个眼神是如此的冷漠。望着倒在地上父亲,天一不耐烦道:“你不晓得好好上卫生间啊!”说完用力将他拎起扔到床上,倒在床上时那“咚”的一声彻底将他内心的希望熄灭。身上没有被子,他的手脚因为躺在地上时间过长,已经全身僵硬着,而天一路过时再次冷漠地看了他一眼,并没有为他盖上被子,反而转身离去。等到董芳回来,他听见门响,还指望着董芳立马紧张自己,来安慰和照顾自己,可是却听见董芳说自己只是银行,还听见天一要卖房。他心里庆幸没有过户给天一是自己人生里做得唯一正确的事情。等自己死以后,天一想要得到自己的房子,一大堆繁琐的证明等着他。想着自己能给天一制造麻烦,好像身上疼痛也减轻不少。
真象如此的血淋淋。这一刻他的心如死灰,他检视自己以前的所做所为,他不得不承认自己是一个失败者。他把所有的爱给了天一,把所有的苦难给了女儿。他没有给自己亲生女儿最好的教育,早早将她推到社会,任由她自生自灭。可是她顽强地活了下来,照顾着自己。并没有憎恨自己这个失职的、生病的父亲。现在最想见的是小希和小仔。他有太多话想对小希说。
白亦洲微微叹息声:“小希,爸爸对不起你。爸爸到了今天,才明白一些事情,以前是我太执着了。你不要怪我。”
小希忍住眼泪点头:“不会,不会。”
白亦洲又道:“我不能看见小仔读大学了。”
小希忙道:“能的能的,我问了医院,你只要及时治疗,配合医生没问题的。”
白亦洲已经没有了生的欲望,就等着小希来。他仿佛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把刚才的话说完,他便睁着眼睛不再言语。他在心里默默想到:这辈子最大的错误就是找了董芳当老婆,捡了天一当儿子。我有何脸面去见白家祖宗?
小希望着父亲的眼睛一直盯着天花板一动不动,觉得奇怪,正想喊父亲闭眼休息下。这时旁边的仪器开始响起来,小希觉得有点不对劲,忙喊道:医生,医生。
其实医生听见仪器响已经在往这边过来了。他摸了下白亦洲的脉搏,摇了摇头。
等董芳和天一回来一见白亦洲瞪着一双大眼,仿佛在勾他们魂一样,立马吓得喊了一声。
有位护工叹息一声走过来,从白亦洲额头往下抹,想把眼睛给闭上。把手拿开几秒钟,眼睛又自然睁开。接着几次也无法让老白的眼睛闭上。
看着这一幕,董芳被吓得不轻,她当机立断,赶紧把遗体运到殡仪馆火化。
几时火化这事由不得董芳决定,毕竟白亦洲有单位。做为曾经的领导,单位工会还是要组织一下简单的追悼仪式。
灵堂上白亦洲的徒弟小魏哭得最伤心,他心里说:“师傅,我知道师娘在外偷人,不是我不想告诉您,是怕加重您的病情。现在我觉得可以对您说了。您这些年为了师娘和天一,您背负了太多闲言闲语,甚至前途也没有了。但是你没有得到一个好结果。师娘对你不忠,天一对你不孝。您在天有灵,一定要惩罚背叛你的人。不能让恶人继续享受您的钱,您的房子。”
这期间所有来见最后一面的人都窃窃私语:“这老白是放心不下什么?为什么眼睛不闭上?是不是老董有什么对不起他?”
董芳听着这话心里急得慌,她趁着没人时走到白亦洲遗体前,怒道:“把你的眼睛闭上。你听见没有。”躺在冰棺内的老白用冷冷的睛神回望着她。董芳顿时不敢再看。只在心里不停咒骂着:“死老者,你死了就死了,还睁着眼睛来害我被人说?”想着房子的事,董芳又在心里诅咒道:“死老者,房子明明可以先过户给天一,现在好了,你家那个死丫头肯定要来争房子了。不过你死了倒好,我可以得一大笔丧葬费,这钱你家死丫头一分都不要想。”想着马上可以和老马公开在一起,心里又一阵高兴。
想着想着突然全身很冷,有点恶心反胃,她瞟了一眼冰棺里的老白,心想这地方太阴,我得离远的。
白亦洲的事一了,天一开始逼着董芳卖房子了。
董芳怒不可遏:“你以为你爸一走,你就要开始做主了?这房子是老娘的,你想都不要想。”
天一玩弄着手机道:“我一直忍着没给白老头说你的事,难道你不应该感谢下我吗?”
董芳听着白老头几个字,怒道:“你说什么?白老头?没白老头你都饿死了。还想买车?”
天一挪喻道:“那在马老头面前白老头算什么?”
董芳听着这话顿时说不出话来。她心里开始明白自己低估了天一,以为自己可以死死捏住天一,却没有想到反过来被天一捏死。
董芳这次知道和天一硬着来没好结果,她想了想,便道:“房子卖不卖你我说了不算,因为小希也有继承权,如果她不签字这房也卖不成。但是你要想清楚哦,如果卖了房子这钱小希是有一份的。不卖你可以继续住在这,小希又不能赶你出去,你就算租出去,她也没办法。”
天一急着卖房,是因为每天晚上,就会感觉到老白阴冷的目光在瞅着自己,而且这目光仿佛是无所不在,让自己经常做噩梦。
董芳也一样,只要呆在这家里,她也总觉得老白在朝她冷笑。她也时不时梦见老白找他要钱,说钱不够用。
两个心怀鬼胎之人都不敢住在这家里了,董芳说到把房子租出去,租金给天一,天一立马同意了。这样既可以每月小嫌一笔当生活费,还可以离开这个有老白影子的地方。一举两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