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亦洲的病情急剧恶化,吃饭时完全自己喂不到嘴里,撒得到处都是。小希回家看到父亲的难受劲,赶紧让喻寒开车过来把他送到医院。同时打电话给董芳让她把白亦洲医保卡送到医院。
医院安排了各项检查。小希去负责交钱,排队去做检查。喻寒一个人不太敢抱白亦洲,因为他身体半侧已全部僵硬,这种病的发展就是这样。喻寒害怕自己用劲不当让父亲难受,便请了一名护工。这名护工长期照顾这种病人,他很有一套,知道给病人按摩舒缓,经他按摩后,明显感觉白亦洲的肌肉松驰下来。
小希看着赶紧夸喻寒太会请护工了。
董芳在旁哼了一声。
听着这声冷哼,小希有点莫名奇妙,不知又哪得罪他了。
喻寒先开口道:“妈,现在爸住院了,我看这样吧,我和小希照顾爸白天,天一照顾晚上。因为天一没上班,他晚上过来照顾,白天回去可以补瞌睡。而且爸喊他他再起来,这旁边的床位没人,他可以睡觉的。我和小希因为要上班,就白天轮流着来。你呢,来就看看就行了,什么都不用做。这样二十四小时都有人。哦,还有护工呢,还是继续请吧。我看他挺能干的,他在爸都舒服了好多。”
董芳对这个女婿的安排虽然很不舒服,但还到没到当面翻脸的地步,便哼一声表示已知。
小希看了看董芳的表情,心里又想喻寒的话,她心里担心晚上天一照顾不好爸,但想着有护工在应该没问题。
董芳打电话给天一:“儿子,你姐安排的,让你晚上来医院照顾你爸。”
那边天一不知道说些什么,董芳哼了声:“你姐安排的,你给我说没用。”说完直接挂了电话。
小希听见忙问:“妈,天一说什么?”
董芳摇头说:“没说什么。”
看着天一来了,小希和喻寒回去了。
董芳一见小希离开,就坐到白亦洲面前:“老头,你说你家姑娘有点搞笑哦,你有医保花不了多少钱是不错。但是你看你今天做的这些项目有好多是自费的,当真是不花他的钱不心疼是吧!”
白亦洲听了这话,解释道:“住院费寒寒交了的,这些费用是从他们交的那里扣除的。”
董芳:“那请护工呢?明明白天晚上都有人,他们非要请什么护工?这钱我可不出的。还有你明明在家养病养得好好的,他们非要把你弄到医院来,这扎一针,那扎一针的,一会儿都抽了多少血了?我看你这不是来治病,是来受难。”
白亦洲很清楚自己的状况,虽说来了医院检查起来确实麻烦,但都是寒寒和护工用轮椅推着他出的,路上还不忘给他盖好被子,免得受凉。特别是护工,经他慢慢按摩,自己全身舒服多了。他听了董芳的话,稍微有点不快:“明天我给他们说,让他们不要请护工,这样行不?”
护工可不是只照顾白亦洲一人,晚班的护工是很难请的,所以基本上是一名护工要照顾三个病人。上半夜护工会在病房间来回走动,帮病人洗濑,喂完药。下半夜没事才能躺着休息会。
因为是第一天晚上照顾白亦洲,他特意先帮白亦洲按摩会儿,洗漱完了扶着他躺下了才离开。等把另两个病人伺候完了再过来时,看见白亦洲的左手拉着床边的护栏一直摇晃着,正在努力想要起来。护工知道他只有左手有力气,右边身子完全处理僵硬状态无法发力,所以在没人撑住的情况下根本不可能起来。他赶紧去扶着白亦洲,马上发现白亦洲尿裤子了。看了他的儿子天一在旁的病床上呼呼大睡。
护工心想这摇得这么大声,你都听不见?然后推了推天一:“醒了没?你爸尿了,带换洗的衣物没?”
天一瞧了白亦洲一眼:“没带。”
护工急道:“那你爸刚才摇这床这么大声你怎么不起来呢?现在怎么办?你回家去拿来?”
天一不耐烦道:“明早我妈要来的,我打电话喊她送来。”说完拔通了董芳的电话:“喂,明天来的时候把老者的衣服带来,他又尿床了。”
护工也是第一次碰见这样的儿子,打电话时竟然连一声“妈”都不喊,无语了。
他想了想对白亦洲说:“大伯,这样行不?我有换洗的衣服先给你换上,你不介意吧?”
白亦洲点了点头。
护工出去拿衣服去了。
白亦洲不高兴地问天一:“刚才我一直喊你,你都没听见?”
天一埋着头:“没听见。”
白亦洲不相信道:“我喊这么大声,你都听不见?”
白亦洲拿出了手机,在屏幕上开始玩游戏:“是听不见。我都说了晚上我瞌睡大,听不见,我不来,我妈说我姐非要我来。”
白亦洲气得举起手在空中挥舞了几下,又无力地放下。
如果白亦洲这时可以下床,估计很想起来去踹天一几脚方能解气。
第二天天还刚亮,小希端着一碗热腾腾的面粉出现在了病床前。护工正在给白亦洲洗脸,他看见小希到了,惊讶道:“你怎么来这么早?”
看见小希来了,天一立马说了声“走了”,一溜烟人不见了。
小希说:“给我爸打了一碗牛肉粉,加了个鸡蛋。我怕你买的东西他吃不惯。”
护工道:“你妈交待给你爸吃馒头,馒头在柜子里,我还说一会儿去烤箱热下。所以我没打算去买。”
听着是吃馒头,小希心像被扎了一下:“我爸从来都不爱吃馒头。”
喂完白亦洲早餐后,小希正准备离开,她说:“爸,一会儿寒寒过来,我先去上班了。
白亦洲忙道:“小希,你把护工工资结了吧,我觉得护工在没什么用,不用请了。”
护工在旁听见,皱了皱眉。他不是非要照顾白亦洲,医院里有的是病人要请护工。
小希听了父亲的话,想了想觉得可能是钱的问题,便道:“爸,有护工帮你按摩啊,洗濑啊,你也轻松,我们也轻松,这样有什么不好?如果你是考虑他工资的话,你给妈说声,这钱我出。”说完,小希赶紧转身走出病房,她抬头望了望头空,天空一片阴沉。
护工等小希走得看不见身影了,说白亦洲道:“大伯,说句实在话,你的儿子、女儿我都是第一次见。但是我给你讲,你儿子靠不住,真的。你看你病成这样,他不但不照顾你,还装睡,这后半夜一晚上玩手机玩得那么开心。看见你要上厕所,虽然有我在,但是他都没过来帮帮忙。你女儿从昨天开始,我明显感觉到她很关心你。这大早上的,天又这么冷,还担心你吃不好,想着给你送早餐呢。如果你儿子知道心疼你,她完全不用跑这么一趟的。”
护工说这话也是因为太生气了。晚上老头尿床,天一一副无所谓的样子。等帮老头换衣服时,他也不来搭把手。虽说自己是请来的护工,做这些是应该的,但还是第一次见到有事不帮忙的家属。加上老头半边身子僵着,年纪又大,自己一个人确实有点难换穿,就像玻璃器皿一样,得小心轻拿轻放。老头一直冷眼旁观着,看见自己辛苦养大的儿子一副事不关已的样,也是气得要吐血。
俗话说得好,儿孙孝不孝顺,只要来一场大病就知道了。小毛病还感觉不到,真需要人伺候时才能看清谁好谁差。老头心里开始有点后悔自己对天一的全情付出了。
董芳带着换洗的衣服来了,她望了白亦洲一眼:“你不会喊他们啊,这衣服带来带去的多麻烦。”说完瞟了护工一眼。意思是护工照顾不周。
护工在旁解释道:“喊了的,你儿子睡着了,没听见。我刚好去给隔壁床帮那大叔洗漱去了,也没在。大伯自己起不来,才尿的。”
董芳对着白亦洲说:“天一刚才打电话给我,说他晚上在这睡不着,今天早上头晕得很。他晚上就不来了。”
白亦洲听了并没有说话。
董芳接着说:“那晚上喊你家姑娘来照顾。”
护工在旁道:“姑娘来不方便嘛,大伯要上厕所都要扶着去。”
董芳:“那喊你家女婿嘛。”
护工心里想道:“儿子都靠不住,想靠女婿?”
喻寒带着红烧鱼来给白亦洲,他坐在一旁挑着鱼刺,董芳看着白亦洲使了下眼色。
白亦洲对喻寒道:“寒寒,给你妈订中餐没?”
寒寒有点厌恶白亦洲这种偏心的行为,但是他压制住情绪道:“爸,你放心,妈不会饿着的。我先帮你鱼挑好,喂你吃了再给妈订。哦,我也没吃,一会我一起订。”
寒寒心想我有事忙着还赶紧过来给你送饭,你没想着我吃没吃,倒顾着闲赋的老婆吃没吃?她真心疼您,不会自己做饭带来你们一起吃?
董芳瞥了一眼寒寒:“我不吃,我吃了才来的。”又瞥了一眼白亦洲,她是让白亦洲说晚上天一不来的事情,可是白亦洲会错了意。
寒寒可不想惯着董芳,他正好撂担子:“那你来喂爸饭嘛,我要吃饭去。忙了一早上,早饭都还没吃呢。”说完准备走了。
董芳一看寒寒要走,急道:“是这样的,早上天一说他头晕,晚上不来。你看你现在回去,晚上再来?”
寒寒心想果然一说话准没好事,便道:“哟,他又没上班,白天在家不就是玩玩游戏吗?晚上来接着玩就行了。我要养家糊口,白天那么多事,晚上得休息,来不了。”
董芳说:“他在这睡不了觉。身体着不住。”
寒寒心想你可真心疼你儿子啊。他晚上要休息,我就是铁人不用休息?想着气恼,便转到董芳面前道:“那这样吧,我们把规矩定好:他来照顾白天,我照顾晚上。小希不用来了。护工也不用来了。反正就两姐弟,一人白天,一人晚上,这样公平些。实在有事来不了,或者身体不适来不了也没关系,那就自己花钱请护工。”
寒寒并不是不想照顾岳父,只是董芳和天一欺人太甚。他可没有小希那么多顾虑,害怕撕破脸,他已经极度厌恶这一家人。心想摘桃的时候你们出现的比谁都积极,等要出力时想躲开?没那好事。
董芳听了不高兴道:“那还是你们照顾白天,他照顾晚上。”
董芳想的是白天事多,又要打吊针,又要检查的,繁琐。晚上毕竟没啥事。
白亦洲在旁听着,他脸色变了变,心想:“在你们心里我成了一个累赘,照顾我下都要推三阻四,拿我的工资怎么不推了?又一想董芳是自己老婆,自从自己生病后,对自己说话的口气越来越糟糕,自己苦于要求着她照顾,不得不受气。现在住院了,老婆成了最闲的人,一天就站在边在指手划脚,女儿这个没得一分钱的人倒成了最累的人。想着又不禁在内心哀叹自己的命怎么那么差,连娶两个老婆都不让自己如意。
在医院期间,小希每天都早早送去不重复的早餐,小希离开时都会问爸爸晚上想吃什么晚上带去。中餐就由喻寒随意购买适合白亦洲的。
白亦洲在家时几乎天天吃炖萝卜,看着天一吃的炒菜很想吃,可是天一都是端进了自己的房间。白亦洲也不好意思去要。在医院里,因为有小希在,反而可以天天吃到自己想吃的饭菜了。小希会细心地把炒菜里的姜、葱、蒜拣出来扔掉,把肉剪成很小段,蔬菜稍微有点老的不要,嫩的也剪成小段,方便自己吞咽。
白亦洲心里的天平再次悄悄发生了倾斜。这天小希又问他晚上想吃什么时,白亦洲道:“买碗粥吧,节约点钱。”
小希奇道:“节约钱?这钱我出。”
白亦洲:“我知道是你出,所以才想节约点。一天在外面买炒菜太贵了。”
听着白亦洲贴心的话,小希心里一阵激动:“爸,炒菜不贵的。你喜欢吃就行了的,别考虑那么多。”
白亦洲对比着儿子、女儿对自己的态度,再想着护工说的话,心里暗叹一声。
董芳悄悄去问主治医生:“医生,请问我老公的病怎么样?”
医生皱眉道:“这病只能保守治疗,没有特效药。如果家属能照顾仔细一点,病人营养跟着上,心情愉快,那能多活好几年。所以家属是关键。”
董芳:“那他现在的情况能拖几年?”
医生:“几年?这个不好说。目前来看病人的求生欲望是很强烈的。但是生病这事真不好说,毕竟他年纪大了。很可能因为某次小感冒引发并发症。所以家属一定要仔细照顾。”
董芳听了这话心里有谱了。
她趁着没人时对白亦洲说:“你看这次等你出院了,我们去产权中心把房子过户给天一吧。”
白亦洲猛一听见房子的事,心里楞了一下后马上反应过来,想着可能是担心自己死了,小希有继承权。董芳是想剥夺小希应有的那份财产。他心里冷笑道:“如果我没有生病,没有看清你们的龌龊,你的任何要求我都会答应,天一说是晚上来照顾,结果还是每晚玩手机,基本上都是护工在照顾,从来不搭手。老婆每天来就像是领导来巡查,一开口准没好事,从来没有一句安慰体贴话,看着护工给自己按摩,还一副没用的样子。痛的是你老公,你都不能心疼一下你老吗?现在我终于明白了,我错了,错得离谱。还想着天一给白家光宗耀祖,我这个现成的爹在这他都爱理不理,他会想着祖宗?小希这么多年对我真的找不出毛病,是我亏欠了她。她已经失去了太多我应该给她的,现在房产已经是我唯一能给她的,而且是法律赋予她的。”
想到这些,白亦洲装傻道:“过户?为什么?”
董芳耐心解释道:“这房子以后还不是要过户给天一的。”
白亦洲:“等以后再说吧。”
董芳:“早过早好啊!万一你死了,房子要被征收遗产税的。”
白亦洲恼道:“我这人还没死啊,就想着我房子了?”
董芳看着白亦洲生气,也恼道:“你怎么这么死脑筋?反正你都是要过户给天一的,早过户晚过户不都一样啊。而且我们早点过户,可能税收还便宜点。”
白亦洲心想:这个房子我不能单独留给小希,但是她可以通过法律手段拿到她该来的部份。幸好我发现了你们的真面目,不然小希什么也拿不到,我就算去见了白家祖宗也是无颜的。
白亦洲的痛心是一次比一次剧烈。以前只是隐隐有种被算计的感觉,现在是真真实实地感觉到现实。病床上的自己是那么无助,老婆和儿子却还想着如何榨干自己,如何利益最大化。
白亦洲强硬对董芳道:“天一对我是什么态度?我要过户给他,估计下一秒就把我赶出去了。我连个容身之处都没了。这事我不会考虑的。”
董芳听了白亦洲的话,心想:这事没完,等你回家我再慢慢收拾你。总会让你乖乖去过户的。
医生安排了新的治疗方案,,白亦洲的病情缓解了许多。出院时医生一再叮嘱:病人的饮食一定要合理健康,一定要保持身心愉悦。每天早中晚给病人按摩三次。
听了医生的话,董芳可做不到。她要去照顾她的老马,哪有时间管老白呢。
她出门前叮嘱天一,你在家就好好照顾你爸,注意听着他要上厕所什么的,你就扶着点,别让他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