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看着蒋峯气走了蒋励,翟翌晨颓然丧气去收银台买单。
“明明吃了这么多好吃的,结果心情不好不消化,都怪那个蒋峯,浪费了粮食!”翟翌晨结单之后,便自行步行回家:“更浪费了包谷米的信用卡!可惜!”
背包上的带子从肩头滑落,女孩停下脚步调整好继续走。
手指触到口袋里冰凉的金属,翟翌晨仰头叹了口气:别人不知道什么原因,自己还能不知道吗?
正所谓,姜还是老的辣。
一直以为蒋峯忘了这件事,或者是他没有在意这件事,却原来是在这里等着自己。
“不过,既然你愿意给,我当然愿意抽空去探访的。”女孩将钥匙举起迎着月光眯着眼睛打量,忽然她握紧钥匙放回包里装好,狡黠一笑。
手指触及口袋里包谷米的信用卡,翟翌晨心中莫名担心:“小包博士很少什么都不说就脱离集体活动,不会有什么事吧?”
转念一想:“像他那么聪明的人,有点秘密也是可以理解的。”
案件算是结束了。可以休息了。
包谷米纤细的手指抚摸着这一次的结案报告,手指敲敲封面,望着齐谱的名字发呆。
他叹了一口气,揉揉太阳穴朝窗口望去。
整个医院的住院部每一间房闪着白色的灯光,将原本黑暗的院子照亮。
院子里不时传来人们絮絮叨叨说话的声音,有哭泣,有笑声,非常没营养的对话,却令包谷米觉得心里很安定。
他拿起案宗,朝齐谱的病房走去。
“你来做什么?”
看到包谷米进来之后,原本躺在床上精神萎靡的齐谱勉强坐起。
“啊,我想起来了,他们说你是什么犯罪心理学博士。”有人关注自己令齐谱精神大振,他点点头回想起第一次见到包谷米时,对方望着自己的眼神复杂,和别人单纯的厌恶恐惧不一样。
“你吃饭了吗?”
齐谱冷笑着,这种借由某一种关心来增进两人感情的方式在他看来非常可笑。
“你有话就说。”
包谷米坐在他面前,耸耸肩道:“内心的欲望是你这么多年坚持的原因,这么容易就停下来了?”
“我从杀死祖父母的那一天开始,就觉得这人生是一场梦。我的眼前模糊,身体好像不是自己的。我的身体很疲惫,脑袋却越清晰。后来我开始产生一个幻觉,当我看到一个女孩的时候,右脑告诉我哇好漂亮,左脑却告诉我不知道将她的脑袋砸碎是什么样的景象……”齐谱眼神涣散,像是回想着什么。
齐谱突然住口,擦擦口水得意洋洋的望着包谷米:“博士,你是想我说说这些吗?”
“你的罪行已经定了,这辈子都要在监狱中渡过。那么漫长的时间,你慢慢自己一个人回想。”
齐谱并没有被包谷米单薄的威胁吓到。
他望望窗外,外面黑乎乎一片什么都看不到。
“博士,你知道吗?我很多时候也会想,要是我可以像你一样接受良好的教育生活在安稳有爱的环境中,会不会我的结果不一样?”齐谱戏谑着摇摇头:“可是你们这些心理学者一定会说我是唯心主义,自己不对就认为是全世界亏欠自己的。”
“你不害怕吗?当你回到监狱里的时候,里面全都是和你一样的人。”
“我之前的狱友也是冷血杀手穆林,其实我也完全不理解别人为什么要杀人。他直到我离开监狱,都还以为自己杀人是正义的。”
包谷米翻看结案报告下面自己寻找到齐谱的资料。
当他和另一位冷血杀手穆林一起关押在牢房里。为了惩罚穆林,他教唆着大家给穆林起外号。
“穆林有一个坏毛病,就是太笨不爱学习。我就想了一个办法,只要记住一个英文单词,我就给他一块糖。我的办法很有效,后期他想吃糖,就只能去学习。这是你们心理学上的行为矫正治疗,其实人类行为和猴子,也没差太大。”
“你真的是一个精神病。”包谷米摇摇头无法理解用自己身边人做实验的行为。
“精神医生,我见得比你多小兄弟。”齐谱被包谷米的话逗笑,捂着嘴笑了半天:“精神医生今天下午刚刚和我诊断过,我不符合任何现有的精神因素分类,充其量接近心理变态人格。”
“不过,你对我的关注特别多……”齐谱若有所思:“如果是想要采访我来出名的话,你更应该找许医生之后再和我聊。和我聊得时候也一直围绕我的感受……”
说到这里,齐谱忽然眼睛发亮,坐直身体凑近包谷米,上下打量道:“都说天才只有两条出路,要不然疯了要不然变笨。你一直在克制自己?通过借鉴这些案件来麻痹自己心中的欲望?”
“荒唐的猜测。”
“你和你家人的关系也不好?”齐谱仔细观察包谷米脸上的细微变化。
被非专业人士解读面部表情,尤其是被一个非常态的犯罪者解读自己,包谷米坐直身体拘谨的用手捂着嘴巴咳嗽。
“你知道你刚才这个行为,拘谨尴尬捂着嘴,”齐谱恰到好处的没有继续问,而是靠在病床上闭目养神:“就说明我猜对了。要是没有别的问题,你可以走了。”
竟然被罪犯请出病房,包谷米并没有不好意思,只是觉得自己被对方解读的太过清楚,令自己感觉非常危险。
“找几个朋友和家人陪着你,日子过的也会有温度一些。”直到包谷米关门之前,齐谱躺在病床上背着他慢吞吞道。
他从窗户望着住院部后面那栋只亮着几盏灯的病房楼。
沉默了几秒,他双手放在口袋里一边散着步一边朝那栋楼走去。
楼门口上写着:重度精神病患疗养。
从口袋取出一张门禁卡将门打开,走了进去。
“包博士,您来了。”
“包博士,那边。”
“包博士,今天只剩下半个小时看护时间了,注意哦。”
听到门开的声音,大家停下了手里的动作。
直到看到是包谷米进来,所有的工作人员亲切的和他打招呼,示意他朝里面走。
走廊尽头的灯没有开。
整个楼道里黑兮兮,两边的房间并没有住满人。
有些房间门上乱花着一些粉笔画,线条凌乱,惹人心烦。
有些门上挂着一把大铜锁,锁上依稀有了团团蜘蛛网。
包谷米经过一盏打开门的房间,下意识望了里面一眼。
房间铺着厚厚的地毯,令包谷米想起齐谱家的地毯,总觉得地毯已经成为了藏污纳垢的容器。
他刻意别过脸,低下头快速经过。
余光看到房里的老头仰起脸凑近液晶小电视认真的看着里面的内容。
他将脸紧紧贴在电视中女演员的脸上。
发觉包谷米在观察自己,用手里的遥控按下音量键,露出满嘴黄牙得意洋洋。
没一会儿,走廊便响起了电视中女人的喘息声。
常年失修的中央空调吞吐着冷气,却没有一丝凉意,只是聊当换气功能而已。
包谷米一只手紧紧藏在口袋,另一只手拉扯着胸前的衣领,总觉得这里令人难以忍受的压抑。
终于到达目的地,他敲敲门,等待了一会儿,从口袋取出已经攥热的钥匙打开了门。
“妈,我来了。”
包谷米刚踏进门,就被屋里面一团热气袭击。
也顾不上和母亲说话,包谷米立刻寻找遥控器,将空调温度调整一些。
忽然苍老的声音,从电视机前传来:“这次考试考得怎么样?”
“嗯,考完了。还行,通过了。”
包谷米点点头先走到厨房里,检查母亲有没有好好吃饭。
看到厨房里的残羹剩饭已经发臭,他早已见怪不怪,开始打开水龙头清洗。
突然一个东西砸中了包谷米的脑袋,落在了他的脚边。
他停下手里的动作,歪着头看了一眼,是老人专用纸尿裤。
他蹲下来将垃圾扔进厕所的垃圾箱,出来看到母亲没有穿衣服,站在自己面前随便找东西就开始朝他扔去。
“我说了多少遍,我不要求你考通过,你要给我考第一。”
包谷米早已习惯母亲思维混乱的语言,他找来毯子一边哄着母亲披上,一边找来新的老人纸尿裤为她换上,将之前母亲一直坐着的沙发垫子放进洗衣机开始清洗。
“想当初所有人都在羡慕我嫁了名牌大学的学生,结果名牌大学的学生也会跑路。”提起从前,老人直到现在还耿耿于怀。
“从小人们都看着你,你智商高,你一定要考第一。”
包谷米除了点头或者回答嗯以外,在房间里走来走去将母亲的衣物清洗,将房间打扫干净。
出了一身汗,他打开冰箱,看到里面的东西楞了一下,心中最柔软的地方忽然坍塌了。
冰箱里有一层,整整齐齐摆放着娃哈哈。
“写完作业才可以打开冰箱。”
桌子上只放着一碗米饭和泡菜。
母亲颤巍巍用筷子夹了一份泡菜和米饭一起吃。
包谷米颤抖着喉咙回答:“我知道了。”
他拿了一瓶娃哈哈坐在母亲身边,体贴的帮母亲擦拭着掉在嘴角的米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