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匠在同郭达交待着事情,工坊管事站在旁边。张氏在远处冷眼撇着这几人。心知郭达是将工坊大匠带来了,刘致忙过去问病情。”这背痈之症,胀痛难忍使他汤水不进,我纵有良方,亦无可奈何!“医匠摇着头走了。工坊管事跪地叩头:”于成谢过小郎君搭救家主!“刘致奇怪身为家主,怎会为奴?将于成扶起,让他细说。”家主姓吴,渔阳人氏,靠祖上传下炼铁之法,却能练上等镔铁。工坊虽小,家中颇为富足。因被当地豪族张纯家人所害,又被张家收为匠奴。我受吴家恩惠,未随众人散去,今代为管事,才求得安身之处。”病人神智恍惚,软弱无力。背部病灶处,已渗出淡红脓水。刘致查看后,吩咐拿来所需东西,张氏早以听得心软前后帮忙。最后还是由张老割开痈包,用酒洗过插入麦管导脓。刘致忙完嘱咐于成,用冷水敷头,等吴老若有清醒便告知他,将派人去接其家人团聚。
早晨喝过粥,刘致想起张宝送的麦粉,准备教张氏做些面食。刚和好面团,就被叫出厨房。眼前青年面露疲惫,腿边放着独轮车架。刘致问过甄俨说叫马钧,是甄家门客。刘致喊郭达帮忙带上,同去铁工坊。
王进神色轻松,面含微笑:“家主事急,已回了下曲阳,临行交待,这里工匠交付你带走,路上所需粮物由我筹备。”刘致不解问道:“这偌大工坊没了工匠,还如何经营?””家主已有安排,你自管领人便是。“随既小声道:”家主对去辽东颇为看重,那日当夜就派信使去了洛阳。近几日就能有信来。”刘致听已去办了,略有心安。“工坊内如有你所需之物,只管取用!”王进交待完,称有事去办,急匆匆走了。刘致环视店铺,货架上荡然一空,无奈摇头。
工棚里马钧在一旁靠着车架打盹,几个胡乱躺着的工匠,见了刘致纷纷围上来。七嘴八舌述说着,等听明白众人所说,不禁头痛。这近两百人吃饭被丢给自己,让刘致后悔刚才放走王进。安排郭达回家拿钱,再带人买粮。等众人平静下来,刘致和工匠讲明,要打制车轴和铜套。马钧很快就清楚了,用了铜铁车要贵上几倍。便没了兴趣,只等和刘致告辞。
拉着马钧到练铜炉旁的鼓风囊:“这要四人推拉,练铜尚可。因风力不足,则不能冶铁。加大鼓风囊,人力又不足。”刘致索性拣起石子,在地上画图:“此物借水力旋转,再变旋转力为推拉鼓风囊。也可上置水斗,灌溉农地,使其为上田。”马钧低头沉思过后,二目放光:“可!”见马钧来了兴趣,刘致说细节处颇繁杂,可与马钧共同推敲。像他性格固执,就是追到辽东也得弄明白。到时自己也会省好多心力。
刘致小伎俩得逞的好心情,在回到家听过郭达禀报买粮花费后,就荡然无存。心里快速盘算,一日要近四十石粮食,一石粮价千钱。万钱一金。粮价还要涨,每日需五金才行。郭达见他发愁:”可将工匠口粮减少些!“刘致摇头:”每人一日六斤并不算多,将身体养好,去辽东还要走远路,再去买些麻布和鞋。”刘致吩咐着:“工匠中若有不想去辽东,可让先行离开。”刘致等郭达走后,轻叹口气,幸好还能支撑些天。张氏找上门来,说厨房面团怕是糟蹋了,要刘致去看。
摆放炉灶旁的陶盆里面粉发酵了,发出略甜的酸味来。旁边张氏流露出惋惜表情。刘致想了想,让张氏拿出肉,打成糜。自己去高顺屋里翻出一小包,倒入水碗一阵翻腾后,等平静了。将碗端起,小心滴进面盆,再加些干麦粉。当气喘嘘嘘的刘致手下又出现光滑面团,张氏,郭女都停下手里活,吃惊的看着他。让刘致觉得有必要解释下:“生石灰遇水,变熟石灰既碱,而酸碱中和。算了,我们蒸包子。”当看手边还有大半的水碗,找来猪油倒在一起,在火上搅匀,碱能使脂肪皂化。“这不能吃!”刘致就端回自己屋里冷却。
在陶甑刚开始冒汽,刘致就守在旁边,一直吃到肚子涨。在看贾诩和高顺吃的很香,还是馋的又吃一个。贾诩吃过饭后,没急着离开去休息,刘致泡了茶陪着。贾诩提醒道:“辽东这些边塞之地,乌桓和匈奴多有野蛮之风气,只尊从强者。与之交往,切记不可示弱于人。为人过善,会被视为软弱可欺。”刘致连连点头,贾诩又缓缓说道:“老夫在晋阳以待有数日,好在此间事已了。明日便有商队同路。”“先生要走?”虽然心里早有准备,刘致还是十分不舍。想了一下,去拿出包裹。贾诩淡然一笑:“不可,路途数百里只身携钱财,取祸之道。”高顺像想起什么插话道:“先生可有了去处?”“先回家中处理些杂事,同乡郭祀屡次相邀,或许去拜访。”刘致黯然道:”我去准备些干粮。”就快步走了出去。刚出门口。听贾诩道:“伯平这几日心事很重?凡事问心,纵然作错,亦问心无愧。”
送走贾诩后,刘致闷在屋里,心里一直空落落的。甚至暗中有些恨自己,无法留住贾诩。见于成在门前绕来转去,刘致迎了出去:“吴老病势如何?”“已有好转,只是虚弱,也能喝些汤药。”于成神色显出忧虑:”小郎君说接吴老家眷可是戏言?“”自是当真!我怎会胡说?“刘致不满。”我有同乡,可办此事!“于成施礼算是道歉。”所需钱财你去找郭达去说,还有你也要助郭达安置工匠们。”于成连声应喏,一溜烟般去了。
高顺知道贾诩帮刘致不少忙,贾诩走后他情绪失落,也很正常。现在笑嘻嘻出现,就有些奇怪了。”大兄久居房中养伤,可是烦闷?“见高顺只是看着自己不说话,觉得无趣,接着说道:”甄家定下今日,在城外接收奴仆,请大兄选些能当士卒出来。”是去挑人,高顺点头答应。
郭达不在家。刘致试着套牛车,让看了半晌的张老终于看不下去了。套好牛车,只是斜视道谢刘致,明白了缘故的刘致,回厨房寻得半坛酒,却放在车箱。当高顺上车时,张老热心的让他诚惶诚恐。
晋阳城外一处平地,甄家管事正吆喝一群人搭建帐篷。见到刘致便过来寒暄,然后转身对众人介绍:”日后你等俱是官军,就由这位统领。”众人只是冷冷看一眼,更无人搭话。刘致也不开口,用目光巡视过众人,就去搀扶高顺慢慢下车。有认识的叫道:“高都伯,是高都伯!”蜂拥上前施礼。管事借机将刘致拉到一旁:“这均从甄家商队护卫中拨出,还有几十人因路远,要晚上才能到。”刘致细心看过,都是青壮,正要表示感谢。“我家少主欲请小郎君明日来府一叙,可否?”甄俨办事有信义,也乐于和他交往,刘致不假思索答应。得知在去辽东之前,这里有他帮助照应,心里更是轻松许多。对甄俨好感更加一分。
高顺散去众人去干活,刘致也回到牛车旁,见张老正喝酒,不由一笑。张老只当他笑自己,喝酒时怕老婆,涨红着脸道:“小子休要得意,这些人只会打架,打仗却不中用的。”刘致听了一楞,再看高顺点头,知道此言不虚。”这些人做过护卫有勇力。对过阵的皆是些零散盗寇,与两军对战不同。”等刘致坐在旁边,高顺轻声解释。刘致点头标示听明白了,陷入思索中。回到城门时,高顺对赶车的张老说出个地址。牛车就沿着大路一直走,到一府门前停下,门口仆人见是高顺,连忙迎上来招呼。高顺从袍袖中摸出书信,递给仆人。片刻间,仆人出来传话:“主母说,高都伯现在是养伤,不必每事都禀报,只管去做就是!”随后拿出一小袋钱,递给刘致。高顺瞥一眼钱袋,脸上掠过一丝苦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