米伦全身赤露着回到歇黎堡垒,身边没有一个士兵。赛克罗大惊失色,但米伦身上除了旧伤口之外没有任何异样,所以他向王子鞠了一鞠后,不声不响地回到自己的营帐。
赛克罗虽然尊敬米伦将军,但王子和他着实处不来。米伦从来不说话,对他下达的命令总是收不到回应,哪怕是点头说一声“是”都不曾有过。但将军又并非是心高气傲,不论是对贫民还是对国王,他都一样不说话。
米伦回营帐才十分钟,就穿着一套崭新的贴身铠甲出来了。米伦的铠甲都是相同样式,赛克罗喜欢它,他看到铠甲的背后有深刻的十字型纹路,士兵告诉王子,那是为了贴合将军背后的伤痕。
另一方面,法卫人向后退了数公里,直到看不见前方战场上的尸体。王国第一骑士的威势如同堡垒的第二座围墙将法卫部队阻隔在外,吕讷不得不为此重新审视敌人的实力,不论堡垒里还有多少守兵,都必须把米伦这个问题考虑进去。
烈日当头,空气中弥漫着粘腻的湿气。法卫人一心撤退,一排排士兵都是一副丧家犬的模样,闷头向前迈步。可能是由于周围活人太多的缘故,御驾上的吕讷有些喘不过气来,进入鼻腔的热空气根本起不到应有的作用。
图道尔正好从殿军巡至中军,看到年轻的陛下正伏在马背上没有动静,赶紧喝停了整支大军。“陛下?”
吕讷仿佛从噩梦中惊醒,但他的手腕细得如同树枝,根本没有力气支撑自己的身体,只能抬眼看一眼背对阳光的图道尔:“我们到哪里了?”
“再往前就是一片林地,距离歇黎堡垒七八里。”
“停下吧。”吕讷几乎用气声下令,“我已经看不到堡垒了。”
“你背对着堡垒,当然看不到。”图道尔将吕讷扶入一辆马车,“这里一点庇护都没有,等到进入林地,太阳才直射不到你。”
“那就让我一个人去林地。”吕讷的嘴唇因急速呼吸而发白发紫,“我给你数量相当的兵力在这里驻扎,按照我的指示向堡垒进攻。”
图道尔没有多想,现在他眼里最重要的是吕讷的身体健康。“我想你保证,等你痊愈归来后,即可前往歇黎湖欣赏夜色。”
吕讷虚弱地点头,闭上眼睛沉沉睡去。图道尔离开马车紧抿着嘴唇,先前三千人的大军都不能拿米伦如何,再分散开来又能怎么样。但海口已经夸下,图道尔令受损较小的殿军部队留下驻扎,和他一起参加进攻歇黎堡垒的任务,其余人则护送吕讷返回安全凉爽的营地。
一共有一千名疲惫的士兵加入了吕讷的护送队列,其余一千名则在歇黎堡垒的防守范围之外等待援军的到来。护送部队排着歪歪扭扭的阵列离开守军营地,后者的士气一下跌入了低谷,显然吕讷给图道尔等将军们提出了一个难题:如何让亲眼目睹君主离去的部队重新回复士气。
护送吕讷的士兵们一直向更加远离堡垒的东方行进了数里,中军的传令官突然奔出一段距离,朝驻扎营地眺望了两下,接着才向全军发出指令:“陛下有旨,停止前进!”
士兵们不解地停下脚步,一些好奇的人回头看去,却发现吕讷站在车顶,看上去身体没什么问题。吕讷伸展了一下四肢,确定这里确实看不见营地,就干脆在车厢顶大手一挥:“全军转向!朝西南方向前进。”
部队累死累活往东跑了那么久,现在又要扭头往西南方去,没有人知道陛下在打什么主意。吕讷哈哈大笑,看了一眼即将越过头顶的太阳:“诸位将是攻克歇黎堡垒的功臣,还等什么?难道不想受到你们领主的褒奖吗!”
士兵们闻言精神一振,看来年轻的陛下已经想到了克敌制胜的方法。法卫人开始行动起来,比起疲惫的身体,思绪说不定已经兵临城下。
吕讷特意绕了一个大圈子,是想要直接越过堡垒,在得胜之前就去欣赏一下月下的湖畔。比起正面战场,这支奇袭部队不能有任何闪失,年轻的陛下决定亲自指挥战斗。
至于图道尔,吕讷得意地想道,如何使用一名将军是身为君主的必修课程。现在的图道尔正死死咬着自己的指甲,他已经没有回头的退路了,就算是脖子上架着米伦的剑刃,也要把堡垒的大门给砸开。
图道尔夫人发现了丈夫新的坏习惯,立刻把他的手从嘴边打掉。“你疯了,准备拿脚挥舞长枪吗。”
“对不起。”图道尔把手背在身后,在营地里来来回回地走。士兵们全都垂头丧气,一言不发地蹲在火堆让等待下一步的指令。将领们都对陛下的撤离颇有微词,不过在图道尔面前没有表现出来,一副“您看着办吧”的样子。
“我需要一个利好的消息,让大家振奋起来。”图道尔自言自语,“肯特大获全胜,即将进逼狮卫城,这或许有效——但他真的有那么快吗?说不定反而后退了呢……”
“想做就去做吧。”夫人坐在篝火边上,战争对她来说只不过是图道尔一人的生死。有时候图道尔也想成为一个女人,这样就不需要想那么多破事了。
幸运的是,如图道尔所愿,从南方奔驰而来的斥候带来了格雷格的嘲笑:“图道尔将军,我家将军让我原字原句地向您传达:我已将南方防线攻破,狮卫城就在我的眼前,要来与我同分一杯羹吗?”说罢斥候大笑了起来。
这位传达话语的士兵稍微有些无礼,图道尔完全没有怪罪他,也满面春光地笑了起来。他来到众将和士兵们分面前,把格雷格的话复述了一遍。“肯特将军已经兵临狮卫城下,我们慢人一步,还被他嘲笑。再这样下去,就让那个狮卫人做你们的将军吧。”
格雷格所率领的部队已经临近狮卫城,说明现在大半个狮卫必须要改名为法卫了,这无疑是一件值得欢呼雀跃的消息,法卫人交头接耳,从满脸的阴云中拨开笑脸。
“现在到我们的时间了!”图道尔继续说道,“现在陛下正令我们进攻歇黎堡垒,一切都不容有失。陛下是信任我们,才让我们为所欲为。援军正在到来,我们要在两日之内完成我们前几天未完成的事情,把昏君赶出圣主!”
“喔!”
士兵们发出久违的欢呼,迅速展开重返前线的行动。其他将领也受到了鼓舞,朝图道尔点头示意。
图道尔打从心底感谢格雷格,他的传话简直比旱地中的甘霖来得还要及时。如果有机会,他想道,一定要在狮卫城里和他道谢。
除了阻挡在法卫大军正前方的歇黎堡垒,其他位于圣主领地内的小型部队都尚没有推进至可以威胁到圣主腹地的位置。吕讷小心翼翼地指挥部队行进,以免招惹到其他堡垒的守军,但是一支千人部队想要完全避开耳目实在过于困难,就像现在横在吕讷面前的一座小村庄,还活在安逸中的村民们目瞪口呆地看着蓝色的士兵整齐排列在田野之间,一时间都忘记劳作了。
“这位领主大人,”村庄的村长甚至没有认出这位是高贵的查美伦之子,“您这是要前往圣主城吗?”
“没错,村长先生。”吕讷还颇有礼貌地行了礼,“我们只是借道,不会造成没有意义的损失。我的士兵会注意他们的脚步,以免伤害到庄稼和农田。”
村长对这异乎寻常的士兵数量完全没有起疑心,便让吕讷过去了。吕讷最后向村长道了谢,只要这些村民不会来妨碍他,仁慈而年轻的陛下也没有理由让这些未来的子民对他感到不满。
“爷爷,领主大人有金色的头发和金色的眼睛,是查美伦家族的人。”
幼稚的童声引起了所有人的注意。吕讷勒停御座,背对着脸色苍白的村长。这是个聪明的孩子,这村子里没有一个大人认出吕讷来,只有他知道查美伦家族的典型特征。
像是要继续炫耀自己的聪明一样,小孩指着蓝甲的士兵道:“好多士兵呀,我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多士兵从我们村子去圣主城呢。”
“不要说了!”村长冲过去堵住孩子的嘴巴,但是一切都已经来不及了,吕讷转过身来面对着惊慌失措的孩子,冰冷眼神中从不将他当作一个懵懂不经事的孩子。
“村子里有奸细!不要放过他们。”
士兵们犹豫了一下,直到吕讷手下的将领复述了一遍命令,他们才拔出剑刃。村民们尖叫起来,等到想要跑的时候,法卫人就已经抓住他们的肩膀,一举刺穿他们的肚皮。
村长紧紧护住孩子,他跪在吕讷面前,迫使那孩子也跟着下跪。“殿下、不,陛下!”村长在一片哀嚎声中哭喊道,“我们不会暴露您的行军,求您饶大家一命吧……”
“我说了,村子里有奸细。”吕讷平视前方,“我知道村民都是好人,但在找出奸细之前,我不能停止调查。”
“这样的调查……”村长绝望地低下头,正好对上身下孩子的视线。孩子被村长死死保护住,还没有看到村子里的惨状,但耳边的哭嚎是真实的,他不解地盯着村长,说不定他还没有意识到自己犯了什么错误。
吕讷思考了很久,这期间,不断有士兵从他背后跑出来,前去杀死无辜的村民。一个女人还挺着大肚子,士兵犹豫不决,不认为她是什么奸细,就转身离开了。但没过多久,一名法卫将领走到她的身边,连同未出生的婴儿一起剖开,血红色的胎盘掉落在地,染红了将领嗜血的双眼。
村子很小,只有二十个人不到,几分钟后,村子里就重新变得一片寂静,只有一老一小还在吕讷面前瑟瑟发抖。
士兵甩掉剑上的鲜血回到阵列,也许在他们心里已经布下阴云,但杀人杀多了,罪恶感就会快速地流失。看看他们的眼睛!哪一个不是毫无光彩,犹如行尸走肉呢。
吕讷终于改变了一下站姿,然后在村长看不见的角度摇了摇头。将领已经会意,他悄无声息地走到老人背后,将剑刃扎进他的后背。
村长全身一震,用最后的力气推开怀中的孩子,这时法卫将领再一用力,彻底刺穿了老人的身体。孩子大声尖叫,染血的村庄吓得他尿了裤子。
法卫将领把沾着滚烫热血的剑从村长后背中拔出,一步步走向那个孩子。后者已经跑不动了,只能坐在地上不停地摇头。吕讷似乎终于良心发现,提前命令士兵向前进发,让将领解决完后再跟上来。
离开村庄后,前方的路途变得顺畅许多。不少村镇已经空无一人,他们还有些自知之明,早就寻找就近的堡垒前去避难,不过还有些许过惯了安逸生活的居民不知道逃跑。吕讷料想这群人迟早也会为自己的迟钝付出代价,杀了也就杀了,只有快要接近歇黎湖的几个村落被他赦免了,因为到了这个距离,就算有人向其它堡垒的守卫通报,也来不及前去支援了。
歇黎湖面积不大,形状如同展翅的飞鸟。无论四季,歇黎湖的湖水都如翡翠一般碧绿,天鹅在湖面嬉戏,它们从不畏惧人类,就和前几个村子的村民一样,面对一排排威武可怕的士兵,它们也还是如往常般弯曲脖子,伸到翅膀下整理自己的羽毛。
和洁白的天鹅站在一起的吕讷仿佛融入了湖畔美景,他探出修长的手指与天鹅互动,这群温柔的生物将吕讷视为自己的同类,围绕在他身边。吕讷生来就非常人,见到这般情景的法卫人更是确认了内心的想法,早前被屠杀的村子里说不定真的有奸细。
终于欣赏到歇黎湖景色的吕讷心情大好。即使是在圣主的日子里,吕讷也只来过这里几次,而后他央求父亲带他去,伊斯滕都以公务繁忙拒绝了。吕讷心中愤恨,他哪里不知道伊斯滕是忙着和图道尔一起出去寻女人。
法卫部队连夜向歇黎堡垒进发,行进路线是笔直的,斥候前往堡垒探得情报后就立即折返,轻易就能找到陛下。
“图道尔将军正在率军进攻堡垒。”斥候说道,“情况不容乐观,我退出战场的时候,将军正在组织撤退。”
吕讷挥了挥手,这时又一名斥候回来了,先前的那一位吃了一惊,连他都不知道还有别人也得到了相同的任务。
这一位斥候带回了截然相反的情报:“图道尔将军大胜守军!出城对抗的圣主士兵溃不成军,逃回堡垒里了。”
吕讷点头后又挥了挥手,让他们继续出发,为他带回最新的情报。
随着法卫部队的前进,战报反馈的间隔越来越短,但是都有规律可循:图道尔将军撤退了、图道尔将军胜利了。斥候们面面相觑,但毋庸置疑的是,这些情报都是他们亲眼所见,绝不可能有半分虚假。
吕讷不再挥手打发走斥候,让他们回到部队。“士兵们,现在正是战胜敌人的时机!”年轻的陛下拔出长剑,阳光在剑刃的反射下显露出七彩的光芒,“还有半天立刻抵达歇黎堡垒,我要你们在三个小时内抵达,随我冲锋!”
此时,图道尔还在歇黎堡垒下竭尽全力,这是他第十一次攻城,光是今天就有三次。他一边喘气一边在心中计数,如果不出什么差错,这次攻城将会以失败告终。
远端的攻城器械已经所剩无几,圣主守军多次突袭,毁坏了不少法卫人辛苦造就的投石车,现在只剩下了几辆。不仅如此,作为弹药的石料和木材也已经所剩无几,经过两轮投射之后,指挥将领不得不谨慎考虑进攻的时机了。
“瞄准同一个地方!”将领大吼着,奴隶们重新装填巨石,如果能不断攻击城墙的同一位置,说不定可以使那坚固的防御动摇。但紧迫的战场上容不得慢条斯理地瞄准,加上法卫人已经开始登墙,不小心误伤和致命的失准在所难免。
一批巨石落下,图道尔用盾牌护住头顶,果然有些碎石朝他这个方向而来。堡垒城墙坚固无比,数日来的强攻一直没有产生效果,满目疮痍只不过是表象,圣主士兵们自信可以挡住接下来的任何一次攻击。
图道尔夫人高举双手做出托举的动作,图道尔脚踏雷霆,顺着垂直于地面的城墙奔了上去,一举越过高墙数米,倒拿长枪,借向下的冲击要在墙后的平台上炸开,米伦一挥长剑在图道尔的落点等着。图道尔没办法在空中改变方向,索性倾尽全力释放奥数能量,化作一头苍蓝色的奔狼咬向米伦。
米伦做好了招架动作,但还是被咆哮的电流吞没,冲击波一层层地挡开,站不住脚的人都被震出数米之远,拥挤的平台被清理出了一个真空地带。一阵噼啪乱响之后,图道尔痛呼一声被震下墙去,还好有登墙的士兵为他垫着才没有受伤。
其实米伦应当受到了相同的伤害,他的身体到现在还电流涌动,手臂上的盔甲已经崩裂,再也起不到防护作用。但即使如此,米伦仍然没有丝毫动摇,图道尔还以为他会因为麻痹而无法动弹,结果米伦的行动没有受到任何影响,杀起敌人来依旧麻利。
“这到底是什么怪物……”图道尔这样骂着,尝试再一次登城。只要有米伦在,圣主士兵的士气就不会低落,法卫人被逐渐逼退,刚刚还在墙后平台上拥有一席之地的蓝色被白色吞没,看上去这一次攻城还是失败了。
赛克罗见到胜势已定,稍微有些不甘心。伊斯滕让他和米伦在这里迎击敌人,但功劳一直都是将军的,和王子一点关系都没有。听说吕讷是亲自率军攻入圣主领地,这样比下来,赛克罗确实没有弟弟优秀。
不!赛克罗捏紧双拳,他要向自己的父亲证明自己也是有领导才能的,所以当他看到法卫人放弃登城准备撤离的时候,组织了一批规模不小的军势开门追击。
米伦刚刚解决完一批被滞留在堡垒里的敌人,突然听见传令官大喊开门。他打开头盔面罩,脸上满是疑问。图道尔也没有想到圣主人会追出来,不过一旦失去城墙和米伦两个因素,法卫士兵完全不用害怕敌人,所以图道尔撤出圣主弓箭手的射程范围后将后排当作前排、前排当作后排,转头又向圣主人发起进攻。
米伦见王子有危险,就要出城支援,突然身后传来了不小的吼声,一支足有一千人的法卫部队从堡垒背后冲来,在中军指挥战斗的正是吕讷·查美伦本人。
法卫人长途跋涉,吼声中显得中气不足,但是这不影响吕讷的计划,他好像已经料到赛克罗会出城追击,专门挑了这个时机开始攻城。这支部队中有三分之一都是法师,不需要什么攻城设施就能造成同等的效果,城墙边突然狂风大作,看不见的利刃将士兵的盔甲刮开,紧接着法师们又在这狂风中加入了火焰,小火苗立刻随风成为恐怖的火墙,以不可思议的速度向堡垒牙去。
米伦自顾不暇,放弃了救援赛克罗的打算,让城中剩余的士兵从东面城墙下来,直线前往西面城墙。士兵们躲过致命的火焰后探出墙体,看见高高在上的吕讷正骑着一匹神骏的白马,马头上竟然有一根螺旋状的角。
“时独角兽!”圣主人大惊失色,吕讷竟然驯服了传说中的神兽,这让守卫们绝望不已,仿佛敌人是天神下凡,这样也就可以解释他们为什么会突然出现在战场后方了。
事实上,吕讷根本不会驯服什么独角兽,他压根就没有在歇黎湖看到它,这个独角只不过是用缴获的白色石料制成的,用绳子绑在这匹白马上。
相比起城墙和米伦,独角兽作为传说对人的影响要更大一些,圣主士兵动摇不已,直到吕讷部队开始登城才有所动作。被鼓舞的士气是真实存在的,法卫人英勇无比,顶着长矛不断向上攀登,守军则由于将大量守城武器搬到了正面战场,现在只能使用最普通的方式阻止敌人。
赛克罗和图道尔激战正酣,他的剑法并不比任何一个将军差,和图道尔拼斗的时候完全不落下风。图道尔完全不能从这位查美伦身上察觉到一丝王者风范,无比失望地对他摇头:“赛克罗殿下,我很欣赏你的剑技,但是依我之见,你不能代替吕讷或伊斯滕成为国王。”
“什么?”
图道尔耍了一个枪花。“看看你正在做的事!这难道不是一位将军该做的吗?像我和马奎斯,我们驰骋疆场、奋勇杀敌,没什么不对的;但是你呢,你是王子,是未来的国王!你想过你战死和我战死二者之间的差别吗?”
赛克罗正要反驳,身后的歇黎堡垒突然爆发出一阵呼喝,法术造成爆炸在城墙后爆发,似乎是有人在攻打堡垒。赛克罗暗骂该死,他带走了超过半数的守军前来追击图道尔,就算米伦再怎么英勇,仅凭那点兵力无论如何也没办法守住堡垒。
“好了,我知道这样问你也不会醒悟。”图道尔突然发言拉回了赛克罗的注意力,他勒起坐骑的前蹄,将所有无关紧要的人物吓退,赛克罗也想要往后撤一段距离,却发现自己的战马完全没有反应,图道尔的威势中充满了使人麻痹的奥术能量,赛克罗的马已经失去身体的控制权了。赛克罗瞳孔一缩,准备离开自己的坐骑逃往另一个方向,图道尔大喝一声,强劲的电流突破自然和常识将大地震裂,带着洪荒巨兽般的咆哮向外扩散,直到将赛克罗吞没。
蓝色闪光在平地战场亮起的时候,熊熊烈火还在摧残这圣主士兵的身心。吕讷用上了格雷格惯用的伎俩,让敌人提前享受到了炎炎夏日,汗水淋漓的士兵体力很快就会干涸,接着就只能用意志力和对手比拼。
法卫人不断进入墙后,吕讷见情况已经转变,立刻让法师停止释放火焰,而改成屏障法术。这一次法师们释放的屏障并非起到保护士兵的作用,他们将法术能量捏造成楼梯的模样,让吕讷可以轻松地身居高处俯视战场,确保胜利女神永远的眷顾。不过,如果这世上真有什么战争女神,可能早就成为王妃了。
高空视野极佳,吕讷登了几级透明的台阶就感觉有些喘,看来得找个时间好好整顿一下身体了。苦战之中的米伦眼见没有任何护卫的吕讷随意暴露在半空中,立即马上一柄长矛,就算有一名法卫士兵将剑刃刺入他的腰部,长矛还是被他扔了出去。
然而,就算米伦不觉得这次受伤会让他死亡,但力道还是因为腰部肌肉的变形而稍微差了一点,飞刺过去的长矛从吕讷脸庞惊险地划过,朝未知的地带坠落下去。
就在吕讷感觉到矛尖划开脸蛋的时候,他才意识到自己还是太过轻浮,战斗还没有结束就让自己脱离护卫。他捂着脸从奥术阶梯上跌落,精贵的王族之血滴落在地。护卫们吓得差点心跳停止,大喊着“陛下”冲到吕讷的身边。
图道尔率军抵达歇黎堡垒下,圣主的追击部队溃退让法卫人的士气大涨,又听闻吕讷陛下从后方袭击堡垒,法卫大军已经重新复活了。唯一让人可惜的是,图道尔没有击杀赛克罗,王子似乎用某种特殊的方式逃离了战场,而图道尔只不过看到了一阵墨绿色的光芒。
圣主守军腹背受敌,赛克罗王子也不知所踪,现在正是需要支柱的时候,米伦扔掉自己的头盔,露出连棕熊和雄狮都会畏惧的大脸,张嘴咆哮时都让人担心那些伤口会不会开裂:“誓死保卫歇黎堡垒,为了王国!”
还是老毛病,米伦的声音太沙哑了,犹如一个哑巴忽然拥有了完好的喉咙,但心有灵犀的圣主士兵知道他在说什么。
歇黎堡垒的后面是美轮美奂的歇黎湖畔,是谁在严酷的训练后施舍他们甘冽的湖水,让他们忘却身体疲惫呢;是谁在枯燥的警戒中引来美丽的天鹅与萤火虫,让他们不再昏昏欲睡呢;又是谁将不可侵犯的自己托付给这些臭男人,让他们背负起王国守卫的责任呢……
“给我死守!”
圣主人怒红了双眼,努力将法卫人推下城墙,推不下去的就用尸体作掩护、用脚踹,最后实在没有力气的,就抱住敌人一同跳下去。正在专心杀敌的士兵可能发现不了,但城下的吕讷亲眼见到堡垒内白光大放,仿佛受到了圣主的眷顾。
圣主士兵身上的盔甲愈发难砍,仿佛刀枪不入,米伦抓起一个法卫人,后者几乎没有挣扎,突然失去了所有活力,脸上充满了安详,化为片片白色的光晶离开人世。法卫人动摇起来,一时间不知所措。
图道尔终于登上城墙,正好看见米伦的异状,立刻开始后悔自己一个人率先上来了。米伦转头用一双浓白色的眼睛盯着图道尔,后者无法读出一丝杀气,米伦平静得像是一尊雕像。
“你已被包围,马奎斯。”图道尔违心地说道,“束手就擒,吕讷陛下会饶你不死的。”
米伦彻底转过身去摆出决斗的姿势,他压低重心双手持剑,无论图道尔如何移动,致命的剑尖始终对着他。图道尔知道战斗不可避免,只好展开蓝色的战旗,绷紧肌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