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真相
泪墨摇了摇头。江湖也曾说过类似的话,如今看来,江湖说的话中有一半是真,却也有一半是假;只是江湖如此混肴她的判断,费这么大的功夫为“那人”隐瞒,对他究竟有什么好处呢?此刻泪墨才意识到,自己已经在不知不觉间卷入到了一场是非之中,甚至是极有可能被人算计了。
“盟主究竟想说些什么,不妨直言。”泪墨淡声道。
破军看了她一眼,忽然站起身来,似是下了什么重大的决定,沉声道,“姑娘请跟我来!”说完便大步向门外走去。
泪墨皱起眉头,疑惑的看向前方破军那略显仓促的身影,甩袖跟上。
破军一路上很沉默,甚少说话,即便是偶尔说上一句,那也是在不得已的情况下,如同现在他微侧身提醒泪墨看清楚并跟紧他那古怪至极的步法,别走错了,以免被利器或暗剑所伤。没错,此刻她二人正处于“华苑”内。江湖曾向泪墨提起过,樱花堡的华苑是破军一家的独处院落,堡内众人皆不得入。凡入者,不死即伤,只因华苑内布满了机关和陷阱,稍不留意便性命堪忧。
如今破军带她一个外人来此究竟意欲何为?泪墨抿嘴浅笑,事情发展到此,怕是早已脱离她的掌控范围了。
少顷,破军引泪墨进入一间光线异常明亮的房间内,示意她坐下。
泪墨寻到窗边位置坐下,开始打量起房间的布局,这才发现屋内摆放着各种各样的药草,更有大小不一,形状各异的瓶瓶罐罐夹杂其中;种类虽显复杂却也摆放的井然有序。很显然,这是一间药房。
“盟主为何带我来此?”泪墨可不以为他带自己来此,仅仅只是为了让她坐下欣赏药房的无限风景。
破军犹豫了一下,才开口问道,“姑娘可通医道?”
泪墨摇头,“一窍不通。”她心里暗自奇怪,一路上看破军,脸色红润,体健硬朗,渡步如飞,哪里像是身体有病之人?
听罢,破军失望的长叹口气,“我原以为姑娘如此风华之人,对医术也多少会涉猎一二,却想不到……”说到这里不禁苦笑道,“罢了,我破军若真命该如此,也就当是以命还命了!”
“盟主何意?”以命还命?还谁的命?月霄宫的三条人命吗?
“姑娘果真想知?”破军看向泪墨。
泪墨微笑,但眼光烁视在他的眉眼间不曾稍离,“盟主认为呢?”
破军习惯性的抬头看着人回答,不料却看入一双幽深寒冷的眼眸中,微不自然的避开眼去,“姑娘和月霄宫有何关系吗?”要不然自己为何不知月霄宫中竟会有此等人物存在。
泪墨眼波未动,只漫漫应声道,“无关!”
“那姑娘为何一直追查此事不放?”破军皱眉,冷冽地看着她。
泪墨瞟睨他一眼,“看似无关,实则有关!”
“哦?此话怎讲?”破军疑问道。
泪墨淡笑道,“我与他二人同行,若其宫中之事不能尽快查明,只恐会延了行程。”
“如此说来姑娘是非插手不可了?”破军挑高眉看着泪墨。
泪墨唇瓣紧抿,低声道,“我原以为盟主之所以带我来这里,完全是因为想告诉我真相,看来……”
“如果是这样,我完全就可以在庄贤居里直接告诉你,又何必大费周章的来到这里?”破军打断泪墨的话。
泪墨冷笑,“连你自己都说来到这里是大费周章,看来机关重重的华苑比起美轮美奂的庄贤居来,不知要强了多少倍;至少在这里说话是安全的,不至于被他人窃听。”
破军愣了愣,眼里有掩饰不住的赞赏之意,沉默片刻忽朗笑道,“罢了,姑娘想知道什么?”
“我想知道你为什么要杀月霄宫人,还有这和你的病究竟有什么关联吗?”
破军吃惊的看着泪墨,显然是被她的这番话给震住了,他近乎呢喃道,“你怎么会知道的?”
泪墨低笑道,“其实很简单,两者发生的时间太过于吻合,想不联想在一起都难。”
破军缓缓站起身来,负手望向窗外,眼神迷离,似是又回到了几天前的血腥场面之中,一阵痛楚袭来,他的脸庞不自然的抽动了几下,他连忙暗使内力试图压下心头忽然升起的嗜血欲望。因他背对着泪墨的缘故,这一切泪墨并不知晓,良久,不知何缘故,破军的声音显得异常疲惫,他淡声问道,“老夫今天在武林大会上见清心楼楼主江湖与姑娘同行,那么想必姑娘对老夫以往的事都很了解了吧?”
“不,江湖并没有全盘说出当年的事情真相。”泪墨摇头道,“盟主当年离开连云堡后,究竟去了哪里?”
破军的眼睛闪烁了一下,低头望着地面不语,良久才抬头看向泪墨娓娓道来事情始末。
当年,破军抱着父亲的尸体离开连云堡后,就寻到母亲的墓穴将二人合葬到了一起。待一切安置妥当,破军向二老磕头拜别并承诺自己终有一天会回来兑现诺言,杀了连云以报杀父之仇。可话虽如此,真当破军走在与连云堡完全相反的道路上时,他的内心充满了苦痛,如今的他可真所谓是孤零零地一个人了,他的内心充满了绝望,但一想到连云,强烈的恨意另他瞬间好像是又活过来了一般,这样也好,从此以后的破军只为报仇而活!
而玄易门就是破军欲投靠的地方。
泪墨惊讶的看向破军,疑声道,“你去过玄易门?”
“是的,我不但去了,而且还在里面呆了将近四年。”破军冷笑起来,眼里冷光离合,“玄易门很少收外来弟子,我去也只是碰碰运气罢了,如果收了那自是再好不过,若不收,也就死了入玄易门的这条心,再觅它法,谁料想……”他顿了顿,轻笑起来,嘴角却是冷嘲,“他们表面应承收我为徒,私底下却是将我关进水牢之中饱受试毒之苦。”
“试毒?”泪墨惊呼。
破军的眼中像结了一层严霜。:“在那暗无天日的水牢中,关押着数百人,这些人和我的际遇近乎相同;水牢里满是水蛭与毒蛇,最为可怖的是总会有人让我们试毒。哼!可是我在里面结识梫木并拜一个废人为师却是他们万万没有想到的。”
“梫木?不是传言他当初嗜杀同门被他师父给废去武功囚禁起来了么。难道他也被囚进到那个水牢里了?”泪墨忍不住惊讶疑惑的问道。
破军冷笑:“没错!梫木老前辈没死!他这一关可是整整二十年。虽然他被废去了武功可二十年里他的修为却更甚从前!只是他和我一样被囚禁水牢里不得而出罢了。”
泪墨神色一缓:“原来他有如此造化。”
破军挑高话音道:“姑娘,莫不成还以为梫木是个嗜杀同门的恶魔?”
泪墨眉头一皱,思量破军话中有意,不觉暗悟:“莫不成。”
“不错!当年之事却有蹊跷。梫木老前辈是被同门师兄弟暗算的。”破军释疑。
泪墨皱眉,想了一下,低声道,“是针神枫轩。”悦来既已死去,自然不会是他,那么可想而知最终获益的将是何人,“这么说来,抓人进水牢试毒的幕后主事者也是他了!”
破军嘲讽的低笑着,“他那时已经是玄易门的门主,大权在握,要做任何事,他人焉能左右分毫;人人称他为针神,道其使针是何等的光明正大,暗地里却如此草菅人命,依我看,如此丧心病狂的人才应该被冠以针魔之称才对。”
泪墨虽震惊,可转瞬间便平静下来:“不论事情怎样,关键是你最终还是离开了那里。”
破军一愣,险些怒吼出来:“可你不知道是梫木前辈牺牲了他自己才将我救出来的。可是代价却太过于沉重,师父为救我离开,竟将全身的功力传授于我,由于他常年呆在水牢中,湿气早已进入到他的心肺之中,以前有武功在身还可以抵抗一下,但他却把生的机会给了我,我……”说到这里,破军的神情霎时黯然了几分。
泪墨拧眉轻问,“枫轩都让你试了哪些毒?”
破军瞳孔收缩仿似想起了什么可怕的事情,脸上表情不断变化,可最终舒缓了一声,气息转入平静,沉声道,“尸针!”
“尸针?”泪墨惊呼。
“不错!尸针!是师父当年告诉我的;那是玄易门至高邪王针,他们只是在试炼阶段。师父说过至高邪王针,中者必成嗜血阎王,功力高出许多不说,完全是个不会痛的活死人,这些人完全受枫轩控制心智,最终成为纯粹的屠戮机器。”破军说话的时候,眼睛里闪过了深沉而绝望的神色。他的双手痉挛般的握紧,指尖都有些泛白,“那是一场噩梦,若非必要,我根本就不愿意从我的脑海中再触摸一次,那样生不如死的场面经历过一次也就够了,若再多来一次会把人逼疯的!”他长叹一口气道,“我过了三年多这样浑浑噩噩,不知自己是谁的生活,白天关在潮湿阴暗的水牢中,晚上则被枫轩派来的手下注射上尸针放出去杀人,渐渐地我们杀的人越多玄易门的势力也就越来越大,直到有一天,我感觉到自己的身体里竟有一股力量在不停的游走周身大穴,脑子也清醒了很多。那是我第一次见到双腿被枫轩齐齐削断的师父,他问我是想继续这样下去还是想有尊严的活着。我想当时换成是任何一个人都会和我有一样的回答。”
“你选择了后者。”见到破军点头,泪墨问道,“你就这么的相信他的话吗?”
破军苦笑的看向泪墨,“身处绝境,对于生的渴望是那么的浓烈,我是不会放过任何机会的,哪怕这个人是在骗我。”
“他收你为徒,替你解毒,传你功力,为救你而死。”泪墨冷笑一声,“世上有如此无私的人吗?”
破军暗叹一气道,“你说的没错,他所做的一切都是有条件的。”
“哦?”
“他要我以后一定要灭了玄易门,亲手手刃现任玄易门门主枫轩为他报仇。”
泪墨想了想道,“几日前,玄易门惨遭灭门之祸,可是你所为?”
破军冷笑,“那是他们该死,虽迟了二十年,却还是这样做了,也算是慰我师父之灵了!”
没有漏过破军语气中的一丝无奈之意,泪墨轻道,“看得出你并不想这样做,可又是什么原因迫使你忽然动了杀机呢?”要杀的话,中间有那么漫长的二十年可以动手,尤其在他成为武林盟主之后,灭了玄易门简直就是易如反掌,可是破军却迟迟不见动作,想来也是不想多增杀戮之故。
破军望向窗外黄昏下的凄美景象,心中忽然有说不出的沉郁,良久收回沉思,回头望向一直静默而坐的姑娘一眼,眼中沉郁之色更显,他叹息一声,“是尸针。”
泪墨呆了呆,“尸针之毒不是在二十年前便被你师父梫木给解了吗?”
他叹息一声,摇摇头,“我原本也以为毒已经解了,却不曾想事隔二十年后,它竟然在我身体里死灰复燃了!”
泪墨蹙眉,一时间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破军垂着头同样的开始静默不语。
良久,泪墨缓缓开口,“你是因为尸毒发作才会杀害月霄宫的三人吧?”
破军忽然笑了,脸上却布满着痛苦,那么深刻的懊恼、怨恨,甚至是自厌全都在瞬间释放出来,再也无所遁形。看到这样的破军不禁觉得悲哀不已。
“那夜熟睡时我并没感到有任何的异状!”破军的语气平静,他仰着头此刻在他心里似乎感觉不到丝毫的痛苦,他的心却很平静,仿佛已经准备好了迎接宿命。“可谁知半夜时分,冥冥中似有什么呼唤我一般,一阵冷汗惊醒,我才知道原来是我的尸毒犯了。这么多年过去,我从来都没有想到自己还会再次像僵尸一样在外游走并受他人支配吸血成魔,旁人永远都不能体会到那种痛,之后发生的事情我就一无所知了,直到清晨探子来报,月霄宫三人昨夜在樱城惨遭遇害,那时我才依稀想起是我所为!”
泪墨皱眉:“僵尸?果真如僵尸一般吗?”
破军一愣,之后很久才道:“不错!僵尸!红光突起,獠牙滋生!哈哈……我死都难以想象那会是我。每每在后来惊醒的那一刻,我都有一种已经死去多时的感觉。”
“那三人均是高手,即使你当时的攻击力再强,也绝不可能一招致命。”泪墨记得焕然甚至是江湖都说过三人中有两人的尸身上都未曾发现有任何的打斗痕迹,如果看到破军总会厮杀一番吧!
破军摇头道,“三人,不,当时我只杀了一人。”
泪墨眉色又是一紧:“莫非。”难道真如江湖所言般,在潮州出现的青崖才是杀害另二人的真实元凶?
破军神色一变:“哼!他们之间不知发生了什么事情,我出现时阿德和高天已断气多时,后来知道两人竟是死于银针之下,想来是想陷害玄易门或是我!不过青崖却是真的死于我之手。”
“既然青崖已死,又何来在潮州出现之理?”泪墨不禁猜测自己是否又在不知不觉间着了江湖的道。
破军惊疑的看向泪墨,失声道,“不可能,是谁告诉姑娘的?”
泪墨没有回答,只是轻轻地笑了起来,果真……哎!心中不由得发出一声长叹,这么多年了,我终是看不懂人心究竟是何模样的。
破军看向旁边的女子,夕阳余晖下,她的发丝闪动着慧洁的光芒,灵动的跳跃着。紫衣女子的眼睛里隐隐闪着光芒,却令人猜测不出任何的意义。片刻后,只见她轻笑道,“泪墨有一事不明还望盟主据实相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