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远洗漱之后,躺在床上并无半点睡意。明明今天遇到妖怪缠斗一番,又上了一趟山上,应该是倒头就睡的,可是他就是睡不着。
睡不着就算了,赵远索性枕着胳膊想案子。
经过他今天的观察,陈德生身上是没有妖气的,那么他是真正的陈德生。所以就是有妖怪假扮了他,那假扮他的是什么样的妖怪呢?
赵远皱着眉头,他所遇到的妖怪中,还没有能伪装成别人样子的妖怪。
那个头发乱成鸡窝的老头儿教他道法的时候,也没有说过有这种妖怪。
这妖怪伪装成谁不好?怎么挑了陈德生这样一个老实得过了头的人,这样被戳穿的可能性太高了。所以假扮陈德生的目的是什么?难不成是故意的?想要陷害陈德生?
这就更奇怪了,这么大费周章的。这陈德生怎么惹了这个妖怪了?
赵远越想越是睡不着,思绪就像踩了西瓜皮滑来滑去。他干脆下了床,去整理他箱子里的东西。
一叠符纸,一堆黑色小球。这就是那个老头儿教给他的全部东西。
至今想想,还能想起他醉红的脸庞,攥着酒壶说着醉醺醺的话。
“小远儿啊,我跟你讲。别的不用学,就练练你那鞭发,再加上这些。对付一些小妖,就绰绰有余了。”
“还有,那观气之法,好好练。这个可是保命的,遇到大妖,跑就行了。”
赵远撑着下巴笑笑,之前还不服气,觉得那老头儿是在笑话自己天资不够。下午在山上遇到的那个,可不就是一只大妖怪?那威严,那气势,非比寻常。所幸观气之法他学得透彻,不然盲目自信动了手,不就死翘翘了?
还好他不是那种老旧的顽固派,认为所有妖怪都是该死的。也还好,那个大妖并没有杀意,还给他指明了凶手。
今天,还算是幸运的一天。
赵远伸了个懒腰,觉得眼皮子沉重了许多。困意袭来,他揉揉眼睛,躺在了床上。
窗外,风吹着树叶沙沙作响,扰得人心生不安。
黑夜里,有脚步声悄悄接近这里。赵远的耳朵动了动,他绷直了身体,没有动弹。
猫头鹰拍着翅膀掠过夜空,遮盖住了窸窸窣窣地声音。
突如其来的风吹开窗户,发出“哐当”的响声。赵远一个鲤鱼打挺,坐了起来。
他竖起耳朵听着,除了风吹着窗户撞在墙上发出的撞击声,就没有什么了。窗外皎洁的月光投射到屋内,使得昏暗的房间有了一点儿亮光。
赵远双手撑在床上,压着声音喘息。他不敢动弹,因为他感觉到了,有什么东西进来了。
除了他自己呼吸的声音,他还听到了刻意压低的沉重的像老旧的风箱的呼吸声。
赵远身边突然掀起凉风,他眉头一皱,往另一边一滚。有什么重物落在了床上,“哐当”一声。木板碎片像炮弹一样,四散开来。
赵远一个转身,抓住放在桌子上的鞭子,指着床上。
那是个浑身长满细小鳞片的怪物,有着人的体态形状。他蹲在赵远的床上,准确的来说,应该是手穿透了他的床,被固定在了床上。那手上长着锋利的爪尖,手背上覆盖着粘有粘液的细小鳞片。
原来在风吹来窗户的一瞬间,他悄无声息地爬了进来。他趴在房顶上,等待着收割赵远的性命。
这个怪人与赵远在裕丰村在见到的大同小异。不过他能感觉到,这一个身上的妖气更甚。身上还缠绕着浓浓的死气,看来是杀了不少人。
难不成这裕丰村里有个怪物的老巢?
怪人见一击不中,抽出因为用力过猛而卡在木板中的爪子,朝赵远阴深深地一笑。
赵远凝神屏息,抓着鞭子在空中耍了个响亮的鞭花。
怪人扑了上去,朝着赵远的脖子挥出一爪子。
赵远挥舞着鞭子想要抽开他的爪子,谁知道这怪人的爪子硬得像块石头。根本就抽不动,就像是在给他挠痒痒。
没办法,赵远迅速闪身躲过去。房间太小,他这样一躲,腿磕在了桌子上,疼的他吸了一口气。
怪人一时没有收住爪子,直接冲到了墙上,爪子插进了墙缝里。
赵远瞅准时机,朝他的脸抽了过去。怪人猛地一用力,拔出了爪子,躲过了这一击。
这怪人的速度很快,完全没有给赵远喘息的机会。以至于赵远拿不到符纸,只能用鞭子。两人互相缠斗,谁都没有占到什么便宜。
昀和在自个儿身上设了个小型阵法,遁去身形。悠哉悠哉地在陈德生家的院子里走来走去。
她是妖怪中稀少的精神力强大的妖怪,学习阵法得天独厚,甚至比道门之流派学习的更快更好。
寂静的夜晚里,连风声都歇了,只有猫头鹰咕咕的叫声盘旋在这里。
昀和的耳朵动了动,她感觉到了异动,黑亮的眸子骨碌碌地转了转。
怪人下手又猛又狠,赵远一开始还能应付。但是这怪人太灵活了,渐渐地,怪人与他的距离越来越近。
赵远的鞭子不大能够抵挡住怪人的近身攻击了,赵远有些吃力地应付着。
他已经察觉到了异常,这么大的动静,竟然没有人听见。看来,这个怪人有帮手!
昀和听着动静,一路走到这里。她与赵远一样疑惑,这一路走来,听到赵远这里的动静越来越大,却没有人被惊醒。
奇怪,非常奇怪!
这时,赵远所在房间的房门被怪人用双臂砸开。一声巨响,木屑飞溅。
昀和刚好走到这里,吓了一跳。
一个人被踹得飞了出来,昀和受到了二次惊吓。
被踹飞出来的是赵远,他在地上一个翻身,躲过怪人的爪子。赵远迅速爬了起来,往屋子里冲过去,他要拿那些符纸。
怪人见他往屋子里跑,也追着他去屋里。昀和磨了磨牙,往前跑了两步,一脚把那怪人踹进了屋子里。
屋里,赵远刚拿到符纸,怪人就滑到了他的脚边。赵远跟他大眼对小眼,愣了一下。
赵远往旁边一蹦,与他岔开距离。趁那怪人还没有爬起来,将手里的符纸尽数洒向他。符纸将怪人团团包围,轰的一声炸开。
怪人禁不住符纸的威力,往后退了几步,晕倒在地上。整个妖被炸得黢黑,衣服也被符纸炸开,露出里面细小的鳞片。鳞片闪烁着淡淡的月光,看起来又恶心又恐怖。
这次闹得动静大了,陆续有人醒来。赵远怕被江春他们看到,准备处理掉这个怪人。
这时,一颗黑色的小圆球,滚落到赵远的脚边。赵远一愣,低头去看。
小圆球瞬间炸开,冒出滚滚浓烟,遮挡住了他的视线。一个黑影趁机从窗户跃进房间里,抓住那妖怪,把他带走了。
赵远气得直笑,手指的关节捏得“咔吧咔吧”直响。他瞄了一眼小箱子里的黑色小球,忍不住骂了几乎脏话。
赵远越想越气,气得捶了窗户一下。结果就是把自己的手指伤着了,痛得抱着手指叫。
昀和站在一旁,看着他这种犯二的举动,一脸黑线。不禁对自己找他帮忙抓住凶手的举动有些不自信。
这二货真的能够抓到凶手吗?
昀和摇摇头,无奈的捂脸。
漆黑的房子里,亮起了油灯的暖黄,看来大家都被惊醒了。
昀和叹了一口气,走回自己的房间,躺在床上装作刚醒的样子。
果不其然,安歌过来敲了她的门。
“安歌哥哥,怎么了?”
昀和听到安歌舒了一口气,他说:“听到赵捕头那边有响声,我过来看看你有没有被吓到。”
昀和开了门,她揉揉眼睛。
“被吓了一跳呢。”她说:“安歌哥哥,发生了什么啊?”
安歌摇摇头,“我也不知道。”
“我们去看看吧?”
安歌想了想,说道:“我去看看,回来跟你说发生了什么,你就不要去了。”
“不行。”昀和说:“我要去看,我要去看。不要你回来跟我讲,没意思。”
安歌不同意,昀和就抓着他的衣服一直缠着他。安歌无奈,只得同意带着昀和过去。
赵远房间的门破了个大洞,摇摇欲坠。屋子里的摆设都成了碎渣渣,整个房间被炸得黢黑,宛如废墟。
“赵捕头,这……”陈德生揉揉眼睛,不敢相信。他指着赵远这乱糟糟的房间,张着嘴不知道该说什么。
秋梨走了过来,一脸惊讶。“赵捕头,这是发生了什么?”
安歌带着昀和走了过来,一向清冷的脸上也出现了震惊的表情。
赵远挠挠头,说道:“有贼人闯了进来,我与他打斗。我扔了个霹雳弹,就成这个样子了。”
他走到陈德生与秋梨身旁,一脸歉意。“对不住啊,我给这儿弄坏了。”
赵远掏出了一锭银子,“这些算是我的补偿。”
秋梨朝他摆摆手,“不用不用……”
赵远突然抓住她的手硬把银子塞到了她的手里。秋梨吓得手一抖,银子掉在地上,骨碌碌地跑到了安歌的脚下。
陈德生也被赵远这突然的举动唬了一跳,他往前站了一步,把秋梨挡在身后。
安歌捡起银子,递给赵远。赵远却是凝重的表情,盯着秋梨看。
“赵捕头?”安歌喊了他一声。
赵远如梦方醒,哎了一声,接过安歌手中的银子。
他朝陈德生作揖,道:“抱歉哈,里长。我这情急之下,冒犯了尊夫人。”
“你看因为我,把你们家的房间给弄成了这个样子,我实在是心里觉得对不住你们啊。这钱是我的一点儿补偿,你们不收,我心里过不去。”
赵远将银子递给陈德生,陈德生回头看了秋梨一眼,收下了银子。
他朝赵远摆摆手,露出一个憨厚的笑。
“没事儿,没事儿。我知道赵捕头不是故意的。”
赵远歉意的朝他点点头。
安歌神色不明,看着赵远若有所思。昀和现在他身后,眯着眼睛看向秋梨。
秋梨站了出来,她笑笑。“我晓得赵捕头的意思,没事儿没事儿。”
赵远再次道歉。“对不住啊,大半夜的惊扰了你们。”
木讷少话的陈德生开了口。“我看赵捕头您好像受伤了?”
赵远拍拍身上的灰,道:“没什么大碍,就是被那贼人踹了一脚。”
“贼人跑了?”陈德生追问道,神色紧张。
“是。”赵远叹了一口气。
“会不会是凶手想对赵捕头不利?”安歌突然开口问道。
赵远点头,“或许吧,我也不大清楚。唉,也没有看清楚贼人的长相。”
陈德生叹了一口气,掩盖住了秋梨轻轻地呼气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