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使龙城飞将在”
“一枝红杏出墙来”
“啪”
“啊,你干嘛?”
前一个拟声词是我一巴掌打在猪爷后脑勺上发出来的声音,估计是没有掌握好力度,一下子打重了,猪爷跟我急了起来。
“你再说一句,‘但使龙城飞将在’的下一句是啥?”我一脸恨铁不成钢的模样肯定像极了猪爷他妈。
“‘不教胡马度阴山’啊!”猪爷摸着后脑勺一边回答问题,一边疼得嗷嗷叫。
“那你刚刚为什么说‘一枝红杏出墙来’?”
“我刚刚在开玩笑啊大姐!”
“说谁大姐呢?欠收拾了是吧?”我扬起右手作势要打下去。
看着猪爷抱头鼠窜的样子,我心里莫名得意。
“你俩多大个人了还在这儿闹呢?”
郝青春看着我们没个正经样,也忍不住吐槽起来了。
“咱们时间不多了,我这不是着急吗,你瞧瞧他,一点儿都不上心。”我指着在一旁啃鸡爪子的猪爷向郝青春抱怨道,但是想到一向说话平和的郝青春都忍不住吐槽我们,我心里一来气就带着大刘走了出去,只留下郝青春跟猪爷面面相觑。
“你生气了?”大刘一边走,一边问我。
“我没有。”
“没有生气你跑出来干什么。”
“我·······”我一下子语塞,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匆匆忙忙的脚步不知不觉的停了下来。
是啊,我为什么会这么生气呢?是因为猪爷的玩世不恭还是因为郝青春对我的态度呢?我一时间也琢磨不透。
大刘看着我也是不得其解,或许在她眼里我一直都是个脾性温和的人,像今天这样莫名其妙地生气实在是不正常。一时间我们两个也不知道说些什么好了。
但事实上,我的脾气来得快去得也快。
回到教室,我看到猪爷他们比我们先一步回来了。尽管我对刚刚的发火感到内疚,但是碍于面子却又不知道怎么跟他们开口道歉。
猪爷倒是先走了过来,给我递了瓶饮料,
“小小,你别生气了,对不起啦,从现在起我好好背诗你看成不,你要是还不消气的话,我带你去吃肯德基。”
我想告诉猪爷其实我已经没有在生气了,但是同时又觉得这是个适合教化猪爷的机会,于是顺势说道:“你认真的吗?”
猪爷问:“你问的是哪句?”
我一下子没被气出心肌梗塞来,咬牙切齿地说:“你说要背诗那句!”
“认真的,所以你现在是不生气了?”猪爷把头点得像在到捣蒜米一样。
“那就要看你的表现啦!”看着猪爷在我面前像个小孩儿一样认了怂,我认真地忍着心里泛滥的笑意,脸上却一副愤意难平的样子。
“不就是背几首古诗词嘛,你就瞧好吧!”
前两日年级里发了个布告,说是要在全年级中举办一场诗词大赛,获得第一名的班级可以得到一次年级赞助的出游机会。
公费出游,这么让人眼热的机会所有班级自然都不敢懈怠。
但是领导规定,每个班只能派出四个学生代表参与比赛。
所以布告下来当天,我们班语文老师小姚在课堂上当即给我们举行了一个班级代表选拔赛,通过三轮不同形式的选拔,最后选出我、郝青春、大刘、猪爷四个人正式作为我们班的先锋队出赛。其实我们自己心里头都明白,我们都只是在吃老本,要想真正在比赛中拔得头筹一举拿下公费出游这个大好机会,还是要下狠心来好好背诗。
这两天大家本想好好利用空余时间来好好背诗,偏偏猪爷又不争气,眼看着还剩短短三天时间,每个人心里着急得不行,看着猪爷还吊儿郎当的样子,我真是气不打一处来,于是就出现了刚开场的那一幕。
猪爷前脚跟我认完错,刚走开,郝青春后脚就朝着我走了过来。
“小小,那个,不好意思,刚刚不应该对你们那样说话的,我向你道歉。”
我没有想到郝青春会向我道歉,毕竟在这件事情上,是我在无理取闹。
“没关系,我也不应该对你们生气。”
“刚刚猪爷是来跟你道歉的吗?”
“嗯,其实我早就不生气了,但是还是要让他长长教训,所以我假装还没有消气,让他先回去乖乖背书去了。你可别跟他面前拆穿我啊!”我刚说完,抬起头一不小心跟郝青春的眼神对上了。
那种早已平复的慌张感一下子又出来了,我惊慌失措地低下了头,如果当时有镜子的话,我真想看看自己的脸有没有像那种言情小说中描写的一样,红得不行。
我没敢再抬起头看郝青春,也不知道他会不会像我一样的反应。
我们俩都没有说话,过了一会儿,他突然来了一句:
“小小,放晚学我们留在教室背一会儿诗吧。”
“好!”我心中竟然有种隐约的期待。
人啊,一旦有了期待,就会打心底里觉得那些时间过得如此漫长。
熬过了最后一节自习课,当放晚学的铃声从广播里慢慢流出,我居然产生一种莫名的亢奋,想回过头去朝郝青春咧嘴笑一下,但是我知道我不能那样做。
同学们陆陆续续去饭堂打饭,我跟宁静她们说让她们不用等我了,我得背诗,宁静说我已经接近走火入魔的地步了。我想,如果我真的要走火入魔了,那是因为背诗,还是因为郝青春呢?嗳,谁又晓得那么多!
郝青春手里拿着《唐诗宋词三百首》走到我面前,把我前一桌的椅子转过来对向我,然后坐了下来。
“小小,你背得多少了?”他问。
“喔,我,唐诗部分背了不少,宋词还没开始背。”
“我也是,那我现在跟你背宋词吧,咱们还是老规矩,你先开始,我来接吧!。”
五月底的天气着实让人热得不行,我看到郝青春即使坐在风扇下也还是微微出着点汗。
风扇吱呀吱呀地吹动着,郝青春手里的书被他翻得边边角角都微微卷了起来。晚学广播里到底在播送着什么内容我早已经不记得了,关于那天傍晚,我记得的是,郝青春看书的样子,比我见过的任何一个人认真的模样都好看。我们就这样,你一句我一句地背着那些流传了几百年的词句,它们写得可真美,词人笔下的每一个字都发着光。
“纤云弄巧,飞星传恨,银汉迢迢暗度。”
“金风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他接完这一句之后,我们俩都楞了一下。
“柔情似水,佳期如梦,忍顾鹊桥归路。”
“两,两情,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这句词郝青春是看着我说的,我恍惚间好像看见他脸红了一瞬,又立马恢复正常了。是不是我的错觉,连我自己都不知道。
但是我知道,我当时的脸一定很红很红,红到耳根子的那种红。而这种感觉是不是喜欢一个人才会有的,我在一个半月后问过宁静,宁静说:“你傻啊,肯定是啊!那不是明摆着的事情么,你喜欢他,他喜欢你!”
这就是喜欢吗,会让人上瘾,会让人走火入魔的喜欢。
宁静又问我:“你们后来还有说什么吗?他有没有在这么美妙的气氛跟你告白?”
我给她泼了盆冷水,没有!
“啊!”她一边摇着我的脑袋,一边尖叫“郝青春他是个傻子吗,这么好的机会都不抓紧了。”
我看着她癫狂的样子,没有说话。
“那你们后来怎么样了?就,就没有说点什么其他的?”
后来,是啊,后来的我们什么话都没有说。我就那样红着脸看着他,看着他的鼻梁,看着他的像星星一样眼睛,看着他长长的睫毛,看着他额头微微渗出来的汗水。
他也那样看着我,用他装了一川星辰的眼睛看着我。我从他的眼里,看到了我自己的倒影。
再后来,我们就笑了,笑的很自然,笑得不尴尬,笑得有点傻。
《鹊桥仙》秦观
纤云弄巧,飞星传恨,银汉迢迢暗度。金风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
柔情似水,佳期如梦,忍顾鹊桥归路。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
诗词大赛后,那些我背过的古诗已经零零散散忘得差不多了,但是秦观的《鹊桥仙》不知道为什么,像与生俱来刻在脑子里的记忆,怎么也忘不掉,还有那天傍晚,那个坐在我对面的少年郎。
你看,早在九百多年前,伟大的宋代词人就告诉过我们,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只是很多人即使读懂了这句诗,也没能做到。毕竟,时间才是最伟大的词人,我们的故事,也许也是一首词,词里或许会写“豆蔻年华,少年自当不知情滋味。”
我不知道有多少人,会在一个午后,或许是一个傍晚,迷恋上了一个人的眼眸,爱上了一首诗词。但是我想告诉大家的是,人一旦有了情感的寄托,是真的会上瘾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