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班让我们大哭了一场,也让我们大笑了一场。有些人走了,有些人顺着那些离开的人的轨迹又朝我们走了过来,猪爷和郝青春就是其中两个。
猪爷平时不学无术,但是成绩一点也没有落下,不过在这次分班考试中能以前十名的成绩考进文科重点班也着实让我们惊讶了一把。成绩公布那天我向猪爷取经,问怎么样才能像他老人家一样优秀。他给我支了个招,考试前默念十遍孔圣人的名字,考完试后默念十遍,成绩公布前再默念十遍,这事儿就成了。
对于他这种鬼话,我一般不信。但是信与不信是一码事,而做与不做又是另外一回事,在信与做之间,我往往会选择做。后来我的考试结果告诉我,猪爷的话大部分都是放屁,信不得也做不得。
而能跟郝青春分到同一个班是我从来没有想到过的。从开学那天踩了他那一脚之后,我频频遇见他,却因为害怕他重新提起那天的事情,所以始终没有跟他打过招呼。后来不记得是什么时候了,也不记得是谁无意间说了一句,只要和一个人遇见过之后,见面的次数就会频繁增加。
当时觉得说的可真对呢,随后一想这说的全都是他大爷的废话!
以上是我对分班事件的补充。
分班后的一个月里,我们每天重复着相似的日子,三月也没什么大事件发生。稍稍发生点变化的,大概就是我们已经适应了新的人,新的班级面貌,还有那张新的班牌(学校在我们分班后,把原来的旧班牌给卸了下来,安了张新的上去,写着:文科1301班。我当时对于换新班牌这件事迟迟不能接受,潜意识里认为加上“文科”这俩字后就彻彻底底把我们与原来同学还有回忆给分离出来了)。
到了四月份的时候,我身边发生了两件大事情。
先说第一件吧,与猪爷有关,具体日子我记不得了,但是很确定是发生在四月份那个阴雨霏霏的季节里的。
“猪爷就那样保持着他那个金鸡独立的造型然后被抬上了车······”这是第二天早上,男生们在教室上描述给我们听的情景,因为事情发生在男生宿舍,所以我们没能目击到现场的真实请况。
而要缕清楚这件事,还需要从前一天晚上说起。
猪爷下了晚自习回宿舍后,在准备上床睡觉时却意外触电。引起这场事故的原因是电线固定条老化,导致给寝室通电的电线脱落在了门口靠墙的床上,而那张床刚好的猪爷的窝。就这样,在他踏上第一块床架阶梯的时候,电流通过铁床架迅速进入了猪爷的身体。
但值得庆幸的是,猪爷天生命大,距离烤乳猪可能只差那么几秒钟的考虑时间。
电线的电流量较低,并且同寝室的男生发现及时,立马用木质的撑衣杆将电线挑开并把猪爷拉至一旁,才避免造成死亡事故。
当天晚上猪爷触电的消息在几分钟的时间内立刻传至整所学校的每一个角落,救护车也是在最快的时间内赶了过来。据大家描述,当时整栋男生宿舍楼的男生们乌压压地把猪爷所在的寝室围得水泄不通,直到老师们带着保安过来一个个地赶回各自的宿舍,也有几个胆子大的冒着被处分的危险在门口坚守到最后。而猪爷被抬上车前的姿势始终是一脚朝上,一脚站地,妥妥的金鸡独立式,就连身上的每一寸肉也都在不停地抖动着,眼神空洞呆滞,看不出来是否有知觉。
第二天,为了更加了解其中的详情,我们向男生们充分地展现了女孩子八卦的本分,但是无奈每个人的说法都不尽相同,所以以上的描述是我从中为大家所挑选的众多说法里我自认为最靠谱的一个。
然而,令人更加惊讶的是,在猪爷被抬进医院的第二天晚上,他就重新带着他油腻的微笑像王者归来似的,出现在教室门口,成功收获了我们剩余的五十一个人的吃惊的眼神。
白天大伙儿还商量着找个时间去看望一下猪爷,表达我们对他的深切关心。却始终不会料到猪爷贴心地帮我们省下了一大笔慰问费用。
事后我们害怕在猪爷面前提起这件事情时会伤害让他的自尊心受到伤害,所以对这件事情缄口不提。但是猪爷并没有我们想象的那样脆弱,相反,他认为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丧其心智,损其筋骨,电其体肤,空乏其身,行拂乱其所为,所以动心忍性,增益其所不能。所以对于他异于常人必成大事这一观点,他是深信不疑的。
之后的两年时间,每当我们遇到一些自以为过不去的坎时,猪爷总会这样教育我们:“这些都是小事,脚一迈就过去了。你看我都勇敢地走了一回鬼门关,还有什么事情比生死这道坎还要难迈过去的呀,根本没有好吧!所以,你们怕什么啊,只要不是要命的事儿,就不是大事!”
每每听到猪爷侃侃而谈论生死,我总觉得他说的是一点儿也没错的,活生生的经历比那些无病呻吟的鸡汤好用多了。
正是由于猪爷并不介意他的事迹被广为流传,反而还以此为荣,所以在这里我才勇敢地写了下来。虽然不是我自己的故事,但是也算是我生命里一段惊心动魄又极为有趣的小插曲吧。
第二件事情,关于郝青春和我。
郝青春一点儿也不妖,说起话来就是个实打实的汉子模样,跟我第一天见到他的时候,是两个完全不同的状态,这是我跟他相处了一个多月后很真实的感受。
他很开朗活泼,能抛梗也能接梗,他很喜欢运动,尤其是喜欢在放晚学后约上几个男孩一起打篮球,他很喜欢学习,每一科的成绩都很平衡,是老师们眼中的好学生,他有一个梦想,一个跟我说过却没有跟别人说过的梦想。
郝青春是除了猪爷外,我在一班处得最好的男生。
关于为什么我第一天见到他时会认为他是个娘炮,我觉得在这里我应该替他解释一下。这是他对我说的原话:“因为当时觉得你挺好玩的,又看见你那么紧张的样子,就想逗逗你。”
我没敢告诉他,因为他当时像个变态一样跟我说话,所以我在很长一段时间里一直把他当成个变态看。
“郭小小,我们考完高考就去北京天安门看一场升旗吧!”
那天晚上,大家像往常一样自习,郝青春突然传来的纸条让我不经意地慌了,像看到了告白信一样慌,尽管我不知道我到底在慌什么,尽管我想问他,你说的是真的吗?尽管我不确定高考结束了之后我们能不能去成北京,站在天安门前。但是,我还是在纸条上毫不犹豫写了“好”,给他传了回去。
郝青春在下了课后走到我桌前,一脸认真地看着我:“郭小小,我刚刚说的都是认真的,这是我的梦想,很多很多年了,我没跟别人说过,现在告诉你了!”
我笑了笑,好不容易沉下去的心一下子又慌了起来。
“我说的也是真的,高考结束了,我陪你去天安门看升旗!”
现在当我坐在电脑前码字,我在想,如果当时我立即就听懂了郝青春那句话里所隐含的别的意思,那么我们后来会是怎么样的呢。
年少的你,可能会需要花很长的时间才会看懂,原来那张小纸条上写满了浅浅的欢喜。
当天夜里,我做了个梦,梦到了郝青春,也梦到了猪爷、宁静、蓉儿、冰冰她们。
我梦到我们真的去了北京,在一个下着雪的日子里。
我们像那天逃课去吃火锅时一样,肩并肩地走在北京的大街上,谁也没有说话。身后踩下的一格格的脚印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被雪一点点地铺平了。梦里的北京,连雪花都格外苍白,我们看着天安门前人潮涌动,看着远处街上摇曳的路灯,等待着时间一到国歌奏响升旗的那一刻。
梦里,我们央路人帮忙拍了张照片。照片中,宁静穿了件红色的呢子大衣,猪爷将手插在腰间,郝青春依旧是干净的笑容,我和冰冰系着白色的带流苏的围巾,林大小姐和蓝总在扮鬼脸,蓉儿做了个很酷的姿势,大刘和阿凤一起比了个大大的爱心,我们十个人,表情各异,冻红的脸上洋溢着温暖的微笑,骨子里流露出年轻的气息。
后来梦醒了,我还是没有看到升国旗的那一刻,哪怕是在梦里也没有。
我没有跟郝青春说过我悄悄做了个梦,甚至也没有跟其他人说,那时候我想,我们一定会去北京的,我会把梦里没有看成的升旗仪式正儿八经地看一遍。
只不过,北京那么大,时光又走的那么匆忙,我生怕有一天我们走着走着就散了,走散在去往北京的路上。我把郝青春的梦想一直放在心里,把那天晚上做的关于北京的梦也放在心里,不敢提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