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
“所以?”
“我爸妈知道了……我不想让他们误会?”
“误会是么?”
“……子衿”
“你叫我‘子衿’就不怕别人误会了?”
“……对不起,我……”
“你怎么了?又哪里对不起我了?”
“……”
王子衿的一连串问号已经开始咄咄逼人,齐橙毫无招架之力。
“所以,只有这个原因吗?”王子衿仿佛在下最后的通牒。
齐橙不明白这句话的意思,王子衿又问了一遍:“只有这个原因吗?不是因为你嫌我烦或者讨厌我?”
“没有,不是的……”齐橙忙着解释,王子衿再次打断他:
“那误会了又怎样?你是怕他们对你严加管教还是怕他们插手我的行为,还是怕哪次不小心成绩下滑这件事被拿出来‘指摘不清’?”
齐橙彻底陷入了沉默。
不管出于哪一种原因,都和王子衿没有直接的关联,只不过是他自己潜意识的一种抗拒。
虽然他自己并没有什么非分之想,但不代表爸妈不会产生不应该的想法。如果爸妈插手了这件事……他不敢想象。
王子衿不是张艺舒。
她更聪明,更嚣张,更无所畏惧,也更强大。而且,她和自己一个班,他真的不希望这件事演变到不可收拾的地步——悬崖勒马才是最好的选择——以后,毕业以后吧,总可以解释清楚。
“怂逼。”
齐橙抬眸,不可置信地看着王子衿。
“怂,逼。”王子衿也看着他,目光冷峻,一字一顿说出这两个字。
齐橙深深吸了一口气,仿佛要把所有的情绪都郁结在心中。
骂得好。
“王子衿,班里有那么多人,你又为什么偏偏盯着我不放?”
“因为……”
我喜欢你啊。
经年累月,王子衿也说不清自己对齐橙的感情还到底是不是喜欢,又谈不谈得上爱,又或者,齐橙真的只是红尘的执念,让王子衿在万千萧索中拼尽全力紧握?
不是我不放过你,是你没有放过我。
“因为我之前不知道你是这么个……”
那两个字,王子衿不愿说第三遍。
王子衿看着他。
齐橙看着她。
直直的眼光之间,惊世骇俗的情感巨浪在翻滚。
半刻之后,王子衿终于起身,背好书包:“我吃饱了,先回家了。”
齐橙没有想到,这会是他在毕业之前听到的王子衿对他说的最后一句话。
睡前,齐橙从包里取出王子衿送的那本作文集,发现中间夹着一张手写的纸片,上面有一片不长的小记:
第二次南下。
大概是因为无缘,我与北疆和南国的初雪都擦肩而过了。
北京一反往日的人潮涌动,添了几份冬日的萧索。
我发现第二次是个恰到好处的次数——没有第一次的紧张焦灼和迫不及待,也没有第三次第四次的百无聊赖和不胜其烦,只有淡淡的期许和悠悠的回忆,在大寒之后、腊八未满的时节中静静流淌。
坐标正中,方向西北:金水桥前的华表依旧伫立着遥望青天;西山上的落日彩霞窥探城市一隅;地坛里低徊的灰鸽怀念故人……还有无数个仍旧叫不上名字的电影院,无数个惊艳到我的美术馆博物院以及无数个风声呼啸的天桥。
车站外,闪烁的灯光下憧憧人影掠过,使夜幕下的帝都生动而鲜活。那些拖着沉重的行李箱的人们,是否也拖着疲惫的灵魂?那些曾经满怀梦想与激情的人们,是否此刻也心生倦怠?那些开怀的、失落的、欣喜的、不安的脸庞,今夜是否同样去往一个叫家的地方?
我开始思念紫藤园店冬暖夏凉的牌桌,思念综合楼飘洒着桂花香气的小天台,思念国庆路温热的糖炒栗子,思念每一条熟悉的路上的每一株草木。许久未见,你们可好?
熙熙攘攘的人群吵吵闹闹,来自五湖四海的他们又将去往四面八方。而这座城市,承载了太多跌宕起伏的人生,你我只能于一个电话或眼神中惊鸿一瞥,留一抹余音慨叹。所幸,今夜,我与你们同在。
数不清的脚印交错在这座城市的每一个十字路口,那些痕迹注定被风沙掩埋,但记忆中挥毫书下的点滴,都是今生今世的证据啊。
广播里开始重复播报,列车将要缓缓启动,开启又一场无从得知的旅途。希望今夜的旅人,都能去往那个可以汲取无穷力量的心有所归之处,并且坚信——
故事还未结束——
离开,是为了更好的归来。
隐约中,不知是那工整的字体还是温软的笔触,齐橙被一种熟悉而舒服的感觉俘获,进入了梦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