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子衿透过窗户俯瞰临淄的街道,看见走过路过的人们都匍匐在路的两遍哀声恸哭。
一个君王的薨逝,是一个国家的大丧。自这日期的百日,整个国家都要生活在失去一位明君的痛苦之中。
这个时候,阿成在做什么呢?他会不会很难过,逍遥也不在京都,他新婚的娇妻,会耐心安慰他吗?王子衿忍不住产生这些想法,直到橘子敲门:“掌柜的?掌柜的?”
“何事?”
“布料店的老板派人来说,素缟近些日子可能会脱销,没办法继续提供给我们了。不过他给我们留了一些在店里自己用。”
“知道了。”
“那奴婢告退了。”
“等等!”
“掌柜的还有什么吩咐?”
“吩咐下去,自今日起,云梦霓裳全面歇业,重新开业时间另行通告。”
“……诺……”
“……”王子衿抬头向窗外看去,天空一片灰蒙蒙的,感觉像要下雨。
不日,秦王派李信和蒙恬率二十万大军,乘楚国内讧之机,分兵两路进攻楚国。楚王派将军项燕率军抵抗。项燕挥军尾随,追击三天三夜,乘秦军轻敌无备,发起突然袭击,大败秦军。
“……”王子衿读到消息的时候,心中暗叹不妙。齐国旧主刚刚病逝,新王尚未登位,根基不稳,若此时发生事端,恐怕很难首尾兼顾。只盼秦国的手,不再伸那么长。
然而终究事与愿违。
翌年,秦王请王翦统兵出征,楚国再次派项燕与之一战,奈何秦国准备充足,项燕应对不及,向齐国边境发来求援文书。
距离这一条消息,已经过去了两个月,街道上开始张贴招兵的文书,坊间流言四起,然而逍遥始终没有更进一步的消息传来,这叫王子衿非常心神不宁。
“橘子,今天歇业!”王子衿说着又跑了出去。
“又……又歇业啊?哎——掌柜的!”橘子话没说完,人就不见了。
王子衿在街道上穿梭——消息闭塞,没有人手——她从没有像现在一样觉得无能为力。她只好想办法往人多的地方跑,布告榜下,茶馆、客栈、甚至寻欢之地……一切能够打听到消息的地方……
有人说边境大军准备班师回朝——这是打了胜仗;也有人说,项燕自视清高,已经让秦军给活捉了;还有人说两方僵持不下,现在战况正是激烈的时候……
王子衿把这些都一一记下,准备晚上再好好研究研究细节,谁知刚走到云梦霓裳门口,就看到一个潦倒而熟悉的声影。
“逍遥?!”
“……”逍遥本来坐在门框上,满身酒气,小厮过来轰他,奈何他有功夫在身,怎么拖都拖不动,看到王子衿回来,看到救星一样。
“掌柜的!这位客人喝醉了,非说要见你。我说店里今天歇业,掌柜的也出去了,他非来这不走,可有一股蛮力了……怎么都轰不走……您看这……”
“逍遥?”王子衿蹲下来拍拍他的脸,希望能让他清醒一点。
“……诶?”逍遥喝得烂醉,微微抬起脸来,看到是王子衿,还笑了一下,“这个妹妹我曾在哪里见过的……”
“……”王子衿站起来吩咐道,“多叫几个人来,把他抬到我房间去。顺便叫后厨烧一锅醒酒汤……”
“……诺……”
逍遥彻底清醒过来的时候,已经是月上柳梢了。王子衿一脸严肃地看着他。
“子衿?”逍遥看看王子衿,又看看周围,好像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问题太多,王子衿一下子反倒不知该从什么地方开始问。
“子衿……子衿……子衿!呜呜呜……”愣了几秒钟之后,逍遥一把扑倒王子衿怀里,放声痛哭。
“……”
“子衿……我父亲……我父亲……”
“……”
梆子敲了三下,王子衿才彻底搞清楚事情的来龙去脉。
楚国求援一事,百里疆当机立断表示应允,消息传回临淄后阿成也表示了赞同,于是百里疆要逍遥留下来驻守大营,他自己率十万兵马前往平舆与楚军共同抵抗秦军。谁料王翦使计破军,项燕抛下齐军自己先跑了,让百里疆做了挡箭牌,当天被秦军活捉。
现在,百里疆的尸体就吊在秦军大营外示众,鼓舞军心……
一生戎马的百里将军,最后却落得这样一个惨死的下场……
最后回到齐国大营的军队不足三万人,逍遥收到齐王密保,快马加鞭赶回了临淄。
他却第一个来见了王子衿。
哭了许久,又讲了半夜的伤心话,逍遥终于趴在桌上睡着了。王子衿看着他,打心底里产生一种疼惜。他身上的酒气还未散尽,倒真替王子衿提神醒脑了。
“子衿……你同我……一起回……”
王子衿注视了一会,却是逍遥在说梦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