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间的康成宫张灯结彩,喜气洋洋,大红的绸缎挂满了每一个角落。
太子成静静地站在巧云阁的院子里仰望满天星河,耳边只能听闻远处不住的喧嚣。
“阿成,你不该在这……”逍遥从房梁上一跃而下。
太子成是今日的主角,霄宇殿的宴席摆了三千,贵人们都等着他这个新郎官去敬酒。
“你不也在?”
“……”逍遥知道他心里不痛快,自己也不好说什么,只能生硬地安慰道:“今天是你的大喜之日,高兴一点。”
“呵”太子成露出一个轻蔑的笑容,“改天我去向父王请旨,随便给你指个贵女成婚,也让你高兴高兴……”
“……”这话让逍遥确实有些生气,但还是安耐住了,“罢了,你乐意,继续待着吧。”而后转身向花厅走去。
推开门之前,逍遥就嗅到了极其浓郁的药草味,甚至有点呛人,等到进到室内,才发现屋子里悬空挂着许许多多的香囊,简直要摆出花来。
这一年他远在边关,已经许久未踏足巧云阁了,想必太子成经常派人来打理,又花了一番心思这弄成这番布置。逍遥一边往内室走去,一边看着这些香囊,竟也发现许多眼熟的——子衿向来低调,出走的时候随身也就带了一个,这些,恐怕都是这些年太子成送的,都留在了巧云阁……
内室的妆台上一尘不染,一支足金的凤尾钗安安静静躺在桌面上,旁边有一套银质的发饰,逍遥认出那是王子衿及笄那天佩戴的。王子衿素来不喜这些,首饰盒此刻反倒是显得冷清了。打开至第三层小抽屉,逍遥才终于发现了在黑暗中闪着荧荧绿光的他找寻的东西。
又待了一刻,太子成终于放下了已经僵硬的脖子,准备回到霄宇殿。其实这一天,他等了很久,但终究没有等到想等的人。
他永远也不能忘记,那一日方正告诉他,王子衿惨死关外的消息。
那一刻,他的地位、权力、责任、担当……全都成了泡影……
“逍遥,替我好好照顾子衿……”踏出巧云阁的时候,他在心里默念。
太子大婚以后,齐王绷着的那根线好像终于松动下来,整个人的身体状况也突然每况愈下。
他替太子选的这门婚事不是没有道理。
临安公虽然官位不高,但是这么多年对于王君是最忠心耿耿的。他的女儿在临淄素有美名,温顺乖巧,能帮助太子安抚内廷才是最主要的。至于兵权……
“咳咳咳……”正想着,一阵剧烈的咳嗽打断了他的思绪。
“王上……王上,先喝药吧……”司宫长小心翼翼地端来药弯,满目揪心。王上的病体早已行将就木,现在无非是能拖则拖。
咽下最后一口药汤,齐王长长舒一口气:“人来了吗?”
“回禀王上,已经在殿外候着了……”
“要他进来吧……”
他年轻时为了王位犯下的杀戮太多,连亲手足也不放过,导致登位后一直膝下无子,最终在不惑之年生下了太子成。这他唯一的血脉,如今他已年近花甲,能为他铺的路,已经不多了……
逍遥次日就要返回边境大营,此时王上突然召见他,也让他摸不着头脑。
踏进齐王寝宫,逍遥毕恭毕敬地行了君臣之礼,步履稳健,神态从容:“王上万安。”
齐王其实很满意,这位少年将军,比他的太子更有英雄风姿:“起来说话。”顺便给了个手势,屏退了左右。
“坐吧。”
“微臣不敢。”
“呵呵,无妨。今日这里没有外人,说起来,你我也算叔侄……咳咳……”
“王上……”齐王咳嗽的厉害,这让逍遥很不知所措。
“无妨,坐吧……今日来只不过……想与你谈谈家事……”
“诺……”逍遥还是在齐王对面坐下了,但只觉得如芒在背。
“孤记得,你与阿成同岁。”
“是,微臣比太子殿下虚长月余……”
“如今阿成已经完婚,你,可有中意的女子?”
“王上,外敌当前,微臣只想报效国家,这些儿女情长之事……不曾想过……”
“呵呵……娶妻生子,人之常情……你不必顾忌……孤记得,左相家的女儿……倒是不错,阿成当年好像就很中意……”
“……这,微臣不知……”逍遥冒了一身冷汗。
“唉……倒是可惜了……她……咳咳……”齐王好像还想说些什么,又被咳嗽声打断,逍遥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阿成那家伙不会真说什么了吧?
“咳咳……罢了,不提此事。你日后要是看中哪家姑娘,告诉孤就是了……”
“诺……”
“话说回来,你父亲身体可好?”
“拖王上洪福,家父一切安好……”
“那就好……那就好……咳咳……我们啊……终究是老了……这江山……迟早要交到你们手上……”
“王上福泽宏天,定会万寿无疆……”
“哈哈哈……你们这些小辈,惯会说这些好话讨孤的欢心……咳咳……”
齐王的咳嗽猛烈起来,逍遥心中觉得不妥,赶忙上前递了一杯茶。
“咳……咳……无妨……无妨……逍遥啊……”
“微臣在……”
“你要是真喜欢哪家姑娘,阿成定会成全你的……日后……他还得靠你辅佐……”
“……臣……万死不辞……”
“孤倦了……你下去吧……”
“……微臣告退……”
逍遥心里很不是滋味。他直觉相信,王子衿的事情齐王已经有所知晓,但是却不挑明,难道说,齐王是想用一个王子衿,来换百里家的忠诚吗?
半月后,逍遥抵达边境大营的时候,临淄城敲响了国丧之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