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子衿仔细思考了很久,齐王想要把她送去秦国不是没有道理的。现下秦国一方独大,如果随随便便送一个人去秦国,惊不起一点涟漪。而王子衿心性坚韧,又有独到的政治远见,就算秦国暗流涌动也不至于无法安身立命。
整个齐国的重担迟早要落在太子成的肩上,王子衿与太子从小一起长大,她到了秦国,一定会是最得力的内应,到时鹿死谁手,还很难说。
关于这件事情,王子衿对任何人都没有提起过。齐王既然恩准了王韬夫妇来探望,必然是下定决心把王子衿送去秦国,也不会在乎这中间出什么乱子。所以与其让更多人卷入这场闹剧,还不如安安稳稳等待那一道决定命运的旨意。
三月春花渐次醒,四月湖边柳成荫,夏天的炎热,伴随着五月的清风提前到来。
及笄当天,王子衿卯时就要起身,沐浴更衣,焚香祭神,然后由她最亲近的女伴替她上妆,再由她的母亲亲自为她带上发簪,这边算正式成年了。
“子衿,你今天真漂亮。”李清秀一边替她描眉一边忍不住赞叹。
王子衿今日穿了赭红色的宫袍,领口袖口全都镶了锦边,及地长裙背后绣的是五彩金丝孔雀,配上一套全新的银质发饰,整个人闪闪发光。
齐王下令,整个及笄礼的规格都是按照公主的礼制操办的,还特意让人打理了栖凰宫的偏殿用作行礼之所,也算是对她的一种补偿。
王子衿淡淡一笑:“等你及笄那天,肯定比我更漂亮。”
“王上可不会如此看重我……不过,到时候你可要帮我画得好看一点……”李清秀笑着描完最后一笔,“好啦!大功告成!看看是不是美若天仙!”
“……”只怕是等不到那时候,王子衿只好不接这个话茬,对着镜子左看看右看看。李清秀的手是真的很巧,但是她怎么看自己却一点也提不起精神。
“怎么了,子衿?我画的你不满意吗?”
“怎么会?秀秀画的很好看,我很喜欢。”
“那……是不是因为太子殿下今天不能来看你,你觉得有点失望?”李清秀打趣道。
“呵……”王子衿失笑,戳了一下秀秀的脑袋,“就你知道!好啦,赶紧去栖凰宫吧,别误了时辰。”
栖凰宫的偏殿虽然不像主殿那样气势恢宏,但到底是先王后的宫宇,气势浑然天成,别处难以相比。若非先王后故去,这次的及笄礼,也轮不到王夫人上场。
迎宾,就位,开礼,笄者就位,宾盥……六宫之中,来凑热闹的妃嫔不在少数,然而王子衿将这些动作一气呵成,没有悲伤也没有欣喜。
“令月吉日,始加元服。弃尔幼志,顺尔成德。寿考惟祺,介尔景福。”
王夫人替王子衿梳头,后为一拜礼。
“吉月令辰,乃申尔服。敬尔威仪,淑慎尔德。眉寿万年,永受胡福。”
王夫人替王子衿插上发钗,是为及笄,后行二拜礼。
“以岁之正,以月之令。咸加尔服,兄弟具在,以成厥德。黄耇无疆,受天之庆。”
赞者为王子衿取下发钗,王夫人为其加钗冠,三拜礼后,又置醴、取字、聆训、揖谢,方才礼成。
本该是个欢欢喜喜的日子,王子衿却一直看到母亲红着眼眶,心里很不是滋味。
全部结束以后,王子衿换回常服,终于能有和母亲说话的机会。
“妧妧……”王夫人把王子衿拉近怀里。
这是王子衿的小字,意为美好。
“母亲,是子衿不孝,要二老替子衿担心了。”
“妧妧,我的好孩子。是父亲母亲对不起你,早知道,当初我就不该向你父亲妥协,让你做一个普普通通的女孩子,嫁一个普普通通的人家,安安稳稳过一辈,多好……”王子衿被王夫人拥着,但是她能感觉到肩头一片湿热。
“母亲……子衿此去,凶多吉少,不能承欢膝下,是为不孝,还请父亲母亲千万保重身体……不必……不必过度担忧……”
从栖凰宫出来的时候,已经是午后了,虽然一整个早上什么也没吃,可王子衿一点也不觉得饿。清澜陪她走在宫道上,她下意识地看往康成宫的方向。
她心里,还是希望能见一见他的吧。
又或许,他现在还在暖阁议政,忙得不可开交……
逍遥悄无声息地出现在王子衿身后,对清澜做了个手势,清澜自觉地退了下去,留下逍遥跟在一边走路一边发呆的王子衿身后。
走了好一会,王子衿还没有发现逍遥跟在身后,逍遥心里不快,竟伸出脚踩了王子衿的鞋子。
“哎呀!”王子衿猛地被绊了一下,差点跌倒,回头一看,竟是逍遥。
“你怎么在这?!”
“你还好意思说我,你也不看你都走到哪里了?”
王子衿抬头望望四周,一头雾水,再仔细看两眼,这才发现自己已经走过了祥云宫好远的距离。
“……”
“我说,你今天都及笄了,怎么还是这么不让人省心?”逍遥敲了她的脑袋一下。
“……你……算了,不跟你吵!”王子衿装出一副生气的样子,调头往回走。
“子衿,你到底有什么心事,和我说说嘛!说不定能帮到你呢?”
“……没有啊。吃得下,睡得着,身体好……我能有什么事?”王子衿摇头否认。
“……那你今天及笄,感觉怎么样?”
“怎么样?头冠好重啊!”王子衿吐槽道,“还有今天的礼服,我都要捂出痱子了!折腾了一上午,两口水都没捞到喝!”
“……那正好,会巧云阁,咱俩喝一杯!”
“你谁啊,没大没小的。我都已经及笄了,不能随便和不相干的男子喝酒!”
“噫!你及笄就可以六亲不认嘛!……你别跑啊……没大没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