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光刚欲开口说话,刚刚到大殿上进行通报的宫女就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像是承受力天大的压力,紧张的声音颤颤巍巍:“奴婢该死,奴婢该死!奴婢只是一时眼花,想来燕国太子殿下只是在房内休息,并无他人打搅……”
田光心里暗叫不好。
若是这宫女没有没有说话,他还可以趁机遮掩,瞒天过海,毕竟这齐王管天管地管不到别国太子的房中秘事,然而在场的人都不是傻子,这宫女看见王子衿出现,刚刚的信誓旦旦立马就矢口否认,任谁也会觉得这其中多有猫腻——在齐王眼皮底下耍心机当场被抓,且不说结盟成不成,燕国已经是颜面扫地了。
想到这里,田光看王子衿的眼神多了一层深邃。
王子衿的眼光轻描淡写地略过田光,继而面上显出些许担忧:“今日宴会前,宝珍郡主向我借了一个婢子,后来说是遣回巧云阁了,人却怎么也没见着。怕是不要出什么意外才好……”
后珍珍一听这话立马急了:“王子衿!你不要血口喷人!我何时问你借过婢子?你……”
“够了!”齐王脸色阴沉得可以滴出水来,瞥了田光一眼,继而吩咐身边的司宫长,“进去看看!”说罢,烦躁地揉了揉眉心。
“诺。”司宫长只得小心翼翼上前打开殿门,室内迎面扑来浓重的销魂香味,充斥着整个房间,内殿里,燕丹和田碧仍旧神色不清,彼此迎合地做着颠鸾倒凤之事……
人群中,有年纪稍长的妇人识别出了销魂香的气味,立马远远地捂住了口鼻:“这屋子里焚的,明明就是催情香嘛!”
“听闻燕国西郡盛产香料,这莫非就是传闻中的销魂香?”明明是自己的手笔,现在能却一脸正经地栽赃嫁祸,除了逍遥也没有别人了。
“啧啧,放这么多量,燕国太子真是生猛得狠!”随即有人鄙薄道。
一时间大家三言两语议论纷纷,好像坐实了燕丹放荡成性的名头。
司宫长偷偷瞄了一眼,吓得三两步退出殿内,门口的众人还等着他揭晓答案。
“……”司宫长的表情为难极了。
“说——”齐王的语气不容有他。
“……是……是燕国太子殿下……和……和宫女田碧。”
田光的一颗心,顿时沉到了最底下。
……
霄宇殿内,刚刚的歌舞升平全然不见,大臣和命妇们一个个都噤若寒蝉,不知道将迎来齐王怎样的雷霆之怒。
燕丹站在殿上,身边跪着脸色煞白的田碧,阴鸷的眼神好像要把王子衿撕碎。
他只记得看到一个陌生的白衣男子出现在自己的屋内,然后眼前一黑,不省人事。中间有一段时间身体极其燥热,而后就是被人用水泼醒,自己和身边的这个女人……甚至来不及细细理清思路,换上衣服就被人待到这大殿上。
他看了一眼田光,田光却是一摇头,无法给出任何指示。
齐王沉沉开了口:“燕太子,你若是喜欢这个宫女,本王哪有不赏赐的道理?何故在宫中做出此等颜面尽失的事情?!”
燕丹知道形势不利,只得低下头:“齐王,只怕此事有所误会。本宫在房内小憩,这女子如何进到房内,那熏香又是谁人点燃,本宫一无所知!”
“燕太子的意思是,这齐王宫里,有人要故意害你?!”齐王语气十分不满。
燕丹没有说话。对方显然有备而来,他自己用计不成反被将了一军,若是被齐王知道自己预谋在先,这趟齐国之行必定前功尽弃。然而事实摆在眼前,他又该如何脱身。
齐王见他不语,转而问向田碧。
“田碧!你可有话要说?!”齐王恼怒,当时田江被灭族,他本想留着田碧日后他用,正好太子成前来求情,他顺水推舟,放了田碧一条生路,谁知这个女人这么不知好歹!
“奴……奴婢……”田碧显然没有料到事情发展成这样,结结巴巴说不出话来。
“说起来,田碧是青悠郡主宫里的宫女吧?”后珍珍突然开口,“谁知道是不是受人指使?”
“宝珍郡主莫不是忘了,田碧今日可是被你借去了,我又如何指使她?”王子衿反问。
“根本子虚乌有!王子衿,你这是兔子急了乱咬人,我看这事,跟你脱不了干系!”后珍珍骂道。
“是不是子虚乌有,你我空口白牙说了不算,讲的是证据。”王子衿不疾不徐地说。
“笑话,你还能拿出证据?!”后珍珍趾高气昂,一副胜券在握的样子,后夫人却在旁边扯了她一把,让后珍珍心里突然一惊。
“够了!成何体统!”齐王呵斥,众人的目光又回到殿上。
“田碧,孤再问你一次,究竟怎么回事?”
“……”田碧看着众人,脑子一片空白。明明是设计好的,为何,为何最后是她失了清白?
“……王子衿,孤问你,这件事情与你是否有干系?”
“王上明鉴,子衿是无辜的。王上何不宣见子衿的证人?”王子衿恭敬行礼,从头到尾气定神闲,竟莫名地让齐王觉得不悦。
“宣——”
司宫长领着一个小宫女进到殿内。
“下跪何人?”齐王看都不看一眼。
“奴婢是宝珍郡主宫内二等女官。”
“你有何要说?”
“王上明鉴,奴婢不敢撒谎,今早奴婢确是受宝珍郡主差遣去青悠郡主宫中借宫女田碧一用,只因郡主说今日有宫宴,自己宫内怕是人手不够。至于为何只要田碧,奴婢不知。但是奴婢隐约听到郡主同田碧说要她给燕国太子殿下送什么信物……”
证人的话到此戛然而止,留下足够的空间让众人遐想。
“你胡说!诬陷!这是赤裸裸的诬陷!”后珍珍几乎要跳起来。
还是后相比较冷静,率先站出来道:“王上,兹事体大,莫要轻信一个宫女的片面之词!”
这件事情可大可小。往小了说,后珍珍不顾廉耻私相授受,往大了说,也许就是后家通敌叛国呢……转瞬间就把一个宫女的失节上升到一个大臣的忠心问题,王子衿啊王子衿……田光的眼中对了几分深邃。
这时候就又轮到逍遥出来添油加醋了:“王上,那宫女既然说有信物,不妨去正明宫宫里搜一搜,若是清清白白,自然什么都没有,想必也只是一场误会。”
若是搜出什么来呢?
“来人,搜!”齐王一声令下。
不知道为何,说完这句话,燕丹抬眸剜了逍遥一眼,一副吊儿郎当的公子哥形象,却让他莫名有一种熟悉的恶寒,又或许……这种感觉来自他身边的王子衿。
可如今这种情况,齐王显然是要追究了。
田光攥了攥手心的汗,不安的感觉越来越浓烈,向一旁看去,整个大殿上,仿若只有王子衿最置身事外,一身洁白如玉,真有种脱俗之感。
一炷香过后,有侍卫来报。
“启禀王上,搜到一根发簪。”
司宫长把发簪端至齐王脚下,后珍珍瞥了一眼,惊得说不出话来。
宫里的吃穿用度都是有定额了,饶是这发簪,每个宫里分发了几支,什么样式,都有详细记录,想否认是不可能的。
齐王睨了后珍珍一眼,后珍珍吓得立马跪下。
“王上!王上明鉴!这簪子是臣女宫中之物,但是早在几个月前就已遗失,臣女根本不知为何会出现在燕太子的宫中啊!”
若说有人故意陷害,偷了她的簪子,可谁能在几个月前就知道燕国太子会来访呢?后珍珍的说辞,实在没有说服力。
然而只有王子衿知道,后珍珍说的都是实话。
一直在旁边沉默不语的田光突然站出来,道:“齐王在上,鄙人以为,或许是这宫女有意攀附,怕太子殿下不予理睬,故而偷了郡主的簪子当做说项,但后来不知从何处得了熏香,故而不需要采用迂回之法,便将这簪子遗落在殿内了。”
田光这话也没有什么技术含量,但是却将责任全部推给田碧一人,齐王、燕丹、后家都不受损,却也是个讨巧的说法。
王子衿听罢,嘴角闪过一个不着痕迹的笑容。
田碧却是缓了过来,瞪大眼睛一脸不可置信地看着他。她最信任的人,最有希望救她出火海的人,就这样在一句话之间把她推向深渊。
“对对对!一定是这样的。”此刻后珍珍是最高兴的,至少有人看起来是替她说话,“王上,一定是这个小贱人自己想要攀上高枝,她本就是王子衿宫里的人,想顺带中伤臣女一把也并非不可能!”
一旁的王韬听了后珍珍的辩白无奈地摇头,却让后胜眼中的仇恨又多了一层。
田碧早该知道的,后珍珍过河拆桥,她被人利用完就一脚踹开,没有人在乎她的死活。
她看了一眼王子衿,远远地,那样高贵,从容,不染尘俗,好像所有的事情都与她无关。
“哈哈哈哈哈!”她疯狂地笑起来,“好,好得很!你们一个个,都把我当成垫脚石!好得很呐哈哈哈哈哈!”
众人都被她突然的举动吓到了。
王韬见状终于开口说话了:“王上,此女许是有癫狂之症,不如先将此女压下去严加看管,再进一步查探事实。”
没有更多证据了,现在各人各执一词,田碧又是个不会好好说话的,齐王只觉得闹心,王韬正巧出来解围。
“就依爱卿所言。”齐王一挥大袖,就这样走了,留一众在霄宇殿内面面相觑。
“王子衿!你给我等着!”后珍珍尖叫着也走了出去。
大臣们也觉得无趣,都各自散了。王子衿淡淡看着,和燕丹田光对视了好一会儿。
“希望改日有机会和郡主喝茶。”燕丹恨恨的说。
王子衿毫不客气回敬:“燕太子殿下慢走,若是担心晚上睡不踏实,小女子宫中有上好的安神香,比太子殿下的销魂香好用一百倍!”
“……”燕丹也甩袖走了,临走田光还多看了王子衿一眼。
该散的都散的差不多了,冤家也该找上门了。王子衿转身,太子成就站在她身边,却是隔着一人的距离,目光阴沉。
这件事情,他从头看到尾,却是一言未发。
“阿成!这件事我必须要和你说一下……一开始是……”逍遥肯定要插进来和稀泥。
“我不要听你说,我要她说!”太子成要把王子衿盯出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