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元前232年除夕,临淄城内一派欢乐祥和的气氛,齐王宫殿更是歌舞升平。
这是一年一度的除夕宫宴,王公大臣按照律例可带家属进宫赴宴。
八岁的王子衿第一次跟随父亲来到这座富丽堂皇的王宫,眨巴着大眼睛好奇地打量着周围。
“子衿啊,成由勤俭败由奢,王室宫殿豪华是为了显示天家威仪,但说到底不过是容身之所,过分奢侈只会劳民伤财,不利于国家大计,你要记住了。”
王子衿的父亲王韬,官居左相,在朝中与右相后胜分庭抗礼,地位高崇,有一大批的追随者。不过自打王子衿记事起,就知道父亲是出了名的清廉,家里七八间小瓦房,住了很多年才肯动工进行修葺,家丁也不过十来人。
可惜王韬人到中年,只有王子衿这么一个女儿,宠爱是有的,但更多把王子衿当成男孩子教育,希望她有一天能继承自己的德行志向,故而从刚进宫门开始,就多有叮嘱。
“是,父亲,孩儿记住了。”王子衿低眉顺眼答道。
不知道是不是环境所致,王子衿从小十分听话,加上天资聪慧,父亲亲自教导她熟悉诸子百家,她已经是远近闻名的才女了。
可是她毕竟才八岁,宫宴上的琳琅满目的美食、姹紫嫣红的装饰和粉雕玉琢的莺莺燕燕还是让她忍不住多伸长了脖子。
“大王到——”随着司宫长的长音,众人纷纷起身行礼——“恭迎王上”。
齐王建缓步踏入正殿,坐上王座,声音隐隐带着威严:“众卿不必多礼,今日乃除夕宫宴,当是举国欢庆。众卿可要尽兴才好。”
王子衿和母亲待在女宾席里,这时候猫着腰忍不住往殿上瞧了一眼,好巧不巧对上齐王身侧一双水灵灵的眸子,纯得清奇,也在直勾勾地盯着她,吓了一个激灵。
“子衿,不得无礼!”王夫人轻声呵道。
“孩儿失仪了。”王子衿不敢再看,随众人一起入了座。
谁料旁边却传来一阵嗤笑。
“不愧是你们王家的人,这么没规矩!”
王子衿没见过旁边打扮得妖妖艳艳的一对母女,但是能坐在头等座上的,除了她和母亲,只剩下右相后胜的夫人和千金了。
话是七岁的后珍珍说的,后夫人满脸不可一世,竟有种颇为同意的感觉。
王子衿看了母亲一眼,母亲淡淡一笑,抿了一口茶没有说话,王子衿心领神会,也当做什么都没有发生一样端起茶杯,目光却又不自觉向刚刚的方向看去。
齐王身侧坐着的看起来文质彬彬的小男孩,是齐国唯一的公子,太子成。齐王后宫佳丽数不胜数,但是人到中年,连个女儿都没生出来,朝野上下谣言四起,好不容易得了这个儿子,自然是宠上了天。
说起来,太子成好像和自己同岁。王子衿漫无目的地想着,这些事情都是她在父亲母亲谈话的时候听来的,她只当是一种消遣,没觉得和自己有多大关系。
齐王的下手,紧挨着座的,就是左相王韬和右相后胜。
父亲和后胜政见不合,经常在大殿上争吵王子衿是早有耳闻的,因为父亲每次吵完架回来都必须语重心长地教育她一番,告诫王子衿千万不能有后胜那种目光短浅的危险想法。
这不刚坐下,后胜就站起来拍齐王的马屁,王子衿看到父亲的脸色明显不好。
“王上——”后胜端起酒樽,满脸堆笑,“在王上的英明治理下,大齐兵强马壮、繁荣昌盛,百姓安居乐业,实乃江山社稷之福。微臣恭祝王上江山永固、万寿无疆。”
齐王看起来很高兴,也朝他遥祝:“爱卿有心了。正好,值此佳节,众卿都在,本王要宣布一件事情。”
齐王一摆手,司宫长毕恭毕敬端着锦帛走上前来。
“诏曰:太子成勤勉笃学,大有先祖贤仁,有望开拓大齐江山,孤无以为戒,今特命上大夫李启为太子太傅,左相王韬之长女王子衿,右相后胜之次女后珍珍,上大夫李启之长女李清秀,大司行田江之幼女田碧,大司马蔡永之三女蔡?,太卜姬熊之长女姬楠为太子侍读,即日起入住康成宫,不得有误——”
此诏一出,众人都愣了一下。
后胜反应最快,当即“拜谢天恩”。
上大夫李启是新晋大夫,此人颇有才干,和王韬志趣相投,是王韬举荐才升为大夫,膝下也只有李清秀一个女儿与王子衿同龄。李启犹豫了一会,还是站起身来,作揖道:“谢王上恩典。”
见李启表态,其余人等也纷纷带女儿出来谢恩。王韬是最后一个起身的,王子衿看父亲起身,也跟着站起来谢恩,没有在意到齐王眼中对这对父女的审视。
王夫人捏着王子衿的手眼神中满是担忧。
看遍这诸侯列国,为太子选伴读,都是挑些心腹忠臣的子侄,也算是为太子培养将来的可用之人,什么时候挑过许多个女孩子,齐王究竟想做什么?
王子衿怎么能想到齐王的用意,然而父亲既然都接受了,自己以后也只能小心行事了,故而她拍拍母亲的手表示安慰。
此时坐在旁边的后珍珍反而显得很高兴:“母亲,你说齐王是不是在给太子挑选未来的太子妃?”
王夫人看不下去,开口提醒道:“后夫人和后小姐还是谨言慎行地好。这里是正殿,国储的事,岂是我们这些女流之辈可以妄议的?”
后夫人一脸轻蔑,得意道:“不劳王夫人费心。珍珍啊,你就放心去,父亲母亲会为你打点好一切的。”
王子衿不去理会后氏母女的恶心嘴脸,目光又转向大殿上看似高高在上的那个男孩。他就那么安安静静坐着,没有表情,眼光却一如既往地纯澈,好像这里发生的事情都与他无关。
太子侍读吗?王子衿垂下眼眸,暗自有了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