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会啊，当然会。”齐橙毫不犹豫地说。
“什么时候？”
这次，齐橙过了五分钟才回复：“子衿想要什么时候。”
“还有几个月我们就毕业了。”
“我知道呢。”王子衿看得出来齐橙的语气很柔和，但是完全没有那个意思。
“等到三月底，你就满二十二周岁了。”
“子衿也要二十二岁了呢。”你看，他总是在兜圈子。
“我们是不是还差一个国家级证书？”
“emmmm，子衿想先领证啊？”
王子衿没有说话。
“也不是不行呢，我们再商量商量——”
“没事，我就是，随口说说……以后再说吧……”王子衿放下手机，起身去做别的事了。
王子衿表面上一如往常，心里的波澜却从未平息。
随着时间的流逝，王子衿觉得自己越来越没有安全感，哪怕两个人走在路上，哪怕互相牵着手，王子衿也会觉得他们的未来有十万五千八百六十四种可能，每一种，都可以相忘于江湖。
王子衿从来相信安全感是自己给的，但是她不敢想象这段感情的丢弃，在她十八岁时蓦然照亮青春的这段感情，在她命悬一线不离不弃的这段感情。
沙子握得越紧，流得越快。
太在乎的人，只能输得一败涂地。
大年初五，南方过小年。王子衿难得起了个打早，去赴和齐橙的电影之约。
天公不架势，王子衿出门没多久就飘起了毛毛细雨，还好伞带在包里了。
王子衿记得，大一的时候，她经常忘记带伞，帝都雨水不多，却多数下的突然，她只好每每叫齐橙穿过整个学校来解救被困的自己。次数多了以后，王子衿也心疼他，就发誓像齐橙一样天天都把伞放在包里。
这一放，三年都过去了。
电影不算无聊也不算有趣，两人不算话多也不算话少，散场以后，王子衿沿着城市地街道慢慢走，齐橙打伞跟在身侧。
两人一路沉默，像极了第一次约会在798艺术区的样子。
人生若只如初见。王子衿又想起了什么，嘴角微微上扬。
“去车站吗？走那边的路近一些。”齐橙说。
“这么着急赶我走啊？”王子衿调侃道。
“怎么会，这不是下雨了吗？我怕下大了你被淋湿。”
邗城的腊月，一如既往的阴冷潮寒，风挂在脸上像刀片一样。
“陪我走走吧，还不想回去。”
“好，子衿想去哪？”
王子衿掰着齐橙的手，把伞打高了一些，展露的视野里，王子衿一眼看到了双塔桥。
“那边？”
齐橙循着王子衿的眼光看过去，当即了然：“那是万福大桥，刚翻新过，去看看吗？”
“嗯！”
王子衿不顾细雨绵绵，牵着齐橙蹦蹦跳跳地往桥上走。
说也奇怪，人一旦有了目标，就会暂时忘记那些不必要的想法，安安心心往目标赶去，走起路来都要轻松很多。
脚下，京杭大运河的波涛在雨中更显澎湃，王子衿站在护栏边向下俯瞰，涛涛江水，好像能冲走一切。
“你说，我们以后会怎么样？”
“当然是一直一直在一起啦~”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齐橙练就了瞬间回答各种“送命题”的本领，却不知道，根本不是王子衿想要的。
“你为什么……都不和我谈论未来的规划呢？”我想要的未来，每一帧都有你啊。
“我们考研不是都考过了吗？还有三年，我们可以一起留在学校啊。”
“三年以后呢？你想过吗？我们什么时候结婚？在哪个城市生活？”
“……”
“我真的很讨厌上学的。但是，我想和你在一起啊。我考研，只是想和你在一起啊。”
王子衿不去看他，只盯着脚下的江面，声音越发微弱。
“想过啊。当然想过，你不是想回家吗？那我们就一起回家。子衿，你不要总是想那么多，我们一定不会分开的。”
“回答的那么草率，你真的有认真想过吗？你还喜欢我吗？你还喜欢我多少？你要是真的喜欢我，为什么不愿意给我那一纸保证……”
王子衿被打断：“子衿，你能不能不要每次都逼我做这么突然的决定？我都说了，我们不会分开的，我又不会跑掉……”
“你不怕我会跑掉吗？”
齐橙愣了。
“三年了，你还会觉得突然？”王子衿的眼泪簌簌地下来了，“你知不知道，自从我们交往以来，我身边的所有人都觉得我们最终会分手，我们的性格，我们的志向，我们希望停留的地方……虽然我们磨合的很好，但是我们的差距就让人们一遍遍不停地对我们表示怀疑……我真的受够了……这一次的毕业季，我考研了，我妥协了，我们有再三年的时间苟延残喘，那以后呢……我真的……真的好害怕……”
眼泪大颗大颗掉进水里，寒风里，王子衿只觉得浑身发烫。
“非要那一张张来证明吗？只要我们两个足够坚定，有没有那张纸又怎样呢？我都说了，我又不会跑掉——”
“可是——可是——真的太难了。”王子衿低下头，不让齐橙看见自己的一脸狼狈，“我真的好怕我坚持不下去。我不是想拴住你，我是想拴住我自己——”王子衿转身抱住齐橙，双手扯住他的衣袖，显得声嘶力竭：
“你口口声声说爱我，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就不能给我一个承诺——你的未来里面，究竟有没有我！？”
齐橙感受到胸前氤氲的湿气，热乎乎的，打败了这冬日的寒气，然而他只能呆呆地站着，不知道该作何和解说。
他知道，王子衿不是相信海誓山盟的女生，有一部分是因为，他从来不说。
还没有做到的事情，齐橙从不轻易开口。
或者，潜意识里，他真的在逃避什么……
“子衿——我……”齐橙一手撑着伞，一手把王子衿搂在怀里，话到嘴边，却是什么也说不出来。
男人和女人的世界，有时候可能就隔着一个念头，一句解释。
王子衿把齐橙的袖子攥得皱皱巴巴，良久，松了手，缓缓把他推开。
“遇见你的那年，我十八岁——大概是一个女孩子最期待爱情的年纪。也是——哪怕你一无所有，我还是愿意嫁给你的年纪。也许以后，我再也不会有这样的冲动了。”
王子衿往后退了三步，齐橙意识到不好，伸手去抓，却捞了个空。
“子衿！”
王子衿转身大步奔跑起来。
雨不知何时下大了。
齐橙的视线一片模糊。
“子衿！”齐橙在后面追起来，“是我不好！你先回来啊！不要冻生病了！”
刺耳的刹车声划破雨幕，齐橙的心脏有一秒的骤停。
“子衿——”
“嗒——嗒——嗒——”万福大桥下，流淌着鲜艳的雨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