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文彩见伯远发问,仆地跪倒道:“恕李某无能,没法将他二人救回。”伯远忙将他扶将起来,道:“李大哥,此事怨不得你。”脖颈咽了一咽,道:“跟我说说实情可好?”李文彩哽咽道:“若说杀了哪国人不好,偏偏杀的是英国人,那英国人可是讲理之人?”伯远知他心情郁闷,便也不再多问,先叫仆人扶了他回去,才转身问单丹胜,单丹胜说道:“英国人本无实据应该是放了解力坤的,不过英人素来蛮横,便抱了宁可错杀决不错放的心思,把解力坤扣下了。”
伯远即忙问道:“那李冰倩作如何处置了?”单丹胜结巴说道:“她……她已经死了。”伯远听得李冰倩已死,眼泪早扑簌掉了一地,心想她既已改过自新,不想却在异乡丢了性命,问道:“可是怎么死的?尸体可找着了?”那单丹胜说道:“那英国人叫她把血流尽死的,尸体正在码头上示众呢。”伯远这时再也忍耐不住,登时血脉喷张,便要去宪兵队自首,单丹胜、俪如忙按住他道:“这岂是你的过错,去了不是枉死,不如先设法抢回冰倩尸身安葬了要紧。”
伯远觉大家说得有理,便带了众人往码头来抢冰倩尸身,说来也怪,若是平日里码头上挂了尸身,码头上决计难觅人影,今日里倒是乱哄哄一堆在那边吵嚷呢!大家靠近了看,你道怎地?原来是有人游行呢。伯远便凑近去看,只见游行群众早打起了旗子,上面有写“打倒帝国主义”的,有写“还我河山,还我人质”的,有“严惩凶手,杀人偿命”的,只是伯远举目远眺,看遍周遭却见不得冰倩尸身。
伯远见一人手举旗帜,那旗帜上写道“杀人偿命”的,伯远心知这人许是知道尸身去了哪里,便打听道:“兄台,可知那被拿来示众的女尸去了哪里?”那人答道:“都被英国人抛海里去了。”伯远听了便是一颤,心想英国人如此歹毒,死则死了,竟连死人都不叫人安息。
原来这日英国人将李冰倩尸体示众,本想以儆效尤,让华人吓破胆作个顺民。本来昨日英国宪兵蛮横已惹了众怒,今日英国兵又作了如此龌蹉之事,大家便三五成群自发前来抗议,怎料那英国兵恼羞成怒,索性一不做二不休将冰倩尸身丢进了海中。
伯远心中怒火早起,这时见得一个英国兵窜近,便一把将他擒住,众人见状大受鼓舞,咕溜溜将那兵投入海中。那英国官员见状,情知已难掌控局势,忙撇了侍从,往那船上便逃,众人怎肯放过,搬了砖木,备了刀枪,便往那船中掷去,可惜那英国官船摇得快才侥幸脱逃了。
此时听得有人大呼:“同胞们,我们救人去”,便听得人群攒动,应者影从。伯远只觉声音耳熟,朝那呼唤者望去,只见他眉眼横立,殷殷一股浩荡之气,原来却是李文彩。伯远便随人流裹挟而去,众人一路高呼口号,“复我中华”之音不觉于耳,铿铿锵锵,须臾便到得监狱门外。
那英国看守见来者施众,早吓得魄散魂飞,自顾自地关了牢门,在那屋里跟总督请示呢。李文彩便带了身手敏捷者数十人,越门翻檐,径往那牢中而去。不到片刻功夫,听得“咣当”作响,门从里面开了。伯远看时,见那李文彩身在头里,便拔足赶了过去,李文彩见他来了,也甚喜悦,道:“世子果然人中龙凤,李某眼力好得很哩!”
门甫打开,众人便汹涌而入,忽闻得“啪啪”声枪响,伯远看时,李文彩已倒在血泊之中。伯远忙俯身去看,只见枪口穿胸而过,李文彩气息已然微弱,挣扎着说道:“世子,我不行了,以后复国大业就靠你了。”伯远本已不想那复国之事,这时见他已撑持不住,实不忍他含恨而去,点头道:“李大哥,我答应你便是。”那李文彩听他应了下了,面露喜悦,接着便沉沉倒了下去。
这游行人众虽然数目庞大,然而毕竟是乌合之众,有胆小的闻得枪响便早早溃散而逃,胆大的也在那边逡巡不进,伯远本就冲得太前,那英国看守便欲朝伯远开枪,俪如在后面看得惊险,不禁大呼一声,伯远明了情况,已是躲闪不及,暗想今日自己便将命丧于此,不免心伤起来。
忽闻得“哐啷”声响,伯远睁睛看时,那帮英国看守倒了一地,有抱头呻吟的,有晕厥过去的,也有骂骂咧咧的,原来解力坤闻得外面声响,便带众狱友逃了出来,正看到形势危急,便抢过枪械将那些英国看守撂倒在地。众人见伯远转危为安,才都放心下来。
伯远见解力坤已然脱险,情知若是再僵持下去,说不定英国援军又至,到时候两面受敌恐难以支撑,便指挥众人进行撤退。这些人本是为申张正义而来,情知若是就此回去,港英政府追究下来,必定变本加厉,到那时纵然不愿也只得白白受气啦,便说道:“马先生,若总督府不善待华民,我等是决计不会走的。”话音甫落,便有人高喊“还我平等,还我自由”之声不绝。
初时伯远本欲搭救解力坤出来便径返回来,这时见得众人慷慨,不由得惊了,暗想大家所言不错,若是就此罢手恐难解根本之祸,便得胁了港英政府给个承诺方好,于是说道:“既如此,我们不妨去总督府请命如何?”众人皆曰“善”。
其时港英总督查理探假方归,心想此次便与前时一样,便派出兵士准备镇压。伯远领了众人往总督府开拔而来,沿途民众踊跃加入,一时间人众愈聚愈多,不可计数。到得太平山脚下,那英国兵士正奉了差令,便与游行人众不期撞上,欲知后事如何,请听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