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房长子十岁时病逝,三房没有儿子,现下宋家也只有二夫人嫡出的宋凡坤是家中唯一的男丁,所以出城迎接大老爷的差事自然就落在了他的头上。
“三妹,你来得好早啊。”
宋凡坤远远地看见宋芸蓁早已侯在二门处,便笑着与她打招呼。
在宋芸蓁的记忆里,她这位堂兄为人倒是颇为正直,只是在读书这方面却实在没什么起色,她出嫁后的几年里,宋凡坤一直没有考取任何功名,最后还是二夫人用嫁妆钱给他捐了一个外省的芝麻小官,这才赴任去了。
“请二哥哥安。”
宋芸蓁并没有像昨儿在应华斋与张氏说的那样穿男装,而是如往常一般穿了一身素雅的罗衫罗裙,外面罩了一件粉色连云锦的斗篷。
原来,昨儿张氏见拗不过女儿,只得同意她跟着二少爷出城迎接,只是男装什么的就不必了,既然去了就大大方方的去,女儿思念父亲,是人伦亲情,没什么可非议的。
宋芸蓁坐马车,宋凡坤骑马,又带了十几个小厮随从,这才出门奔南城门而去。
初春的早晨天儿还是有些许的凉,翡翠将早就准备好的汤婆子递到宋芸蓁手里。
这个时辰,街道上已经有小商小贩忙忙碌碌在准备出摊,沿街的店铺里,伙计们有的在洒扫,有的在卸窗户上的木板,宋芸蓁略看了看,没什么稀奇的,便倚着靠枕闭目养神。
摇摇晃晃的走了约莫半个时辰,就听到外面车夫发出停车的指令,“喔...喔...”,接着是马儿轻轻的嘶鸣,很快马车便稳稳地停住了,随后传来宋凡坤的声音。
“三妹,前面就是南城门了,我看那边人实在是多,不如你先在这处会仙居等一等,我先带人出城去看看情况,待会儿大伯父他们从这条路进城,你自然也看得见,如何?”
宋凡坤想得还算周到,南城门外候着的人定是不少,走到那里恐怕连个停马车的地方都不好找,不如宋芸蓁先在会仙居等着,等二皇子的阵仗进了南城门,她在会仙居楼上的露台处便能远远地瞧见,是再好不过了。
宋芸蓁乖巧地应了,宋凡坤又嘱咐了许多,又把大部分的仆人留下,这才骑马走了。
翡翠搀扶着宋芸蓁下车,让店小二开了三楼临街的雅间,坐了下来,一面品茶,一面等着。
大老爷差人送的信里只说午时之前必到,也没说具体的时辰,所以也只能是干等。
喝了一整壶碧螺春,宋芸蓁低头看着下面人来人往,熙熙攘攘的街市有些出神,直到李隽的身影出现在她的视野里。
这丫头好像是未卜先知,抬着头在跟她打招呼呢。
宋芸蓁也冲她招了招手。
不一会儿,李隽爬上三楼,来到宋芸蓁包下的雅间。
“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
李隽大眼珠一转,伸着右手作算命状,“当然是我掐指一算...”
没个正经。
宋芸蓁不理她,继续往外看。
李隽自觉没趣,哈哈大笑,说了实话,“我路过的时候看到你们宋府的马车了,那么大的灯笼上,那么大的宋字,再者今儿宋大人也会返京,我估摸着你会来接他,所以嘛,果不其然喽。”
这个理由倒是可信。
“不过你来这边干什么,二皇子的队伍里也有荣王府的人?”
“凑热闹喽。”
宋芸蓁:“......”
还是没正经。
不过李隽一来,宋芸蓁倒是不那么无聊了,两个人你一句我一句,说了些无关痛痒的家长里短,眼看着马上就到午时,外面还是没什么动静。
怎么从驿馆到南城门需要那么久的时间吗?
宋芸蓁心中隐隐觉得好像不大对,不免有些坐立难安。
“我大哥被皇上派去驿馆护送二皇子他们进城,不会有事的...”
李隽看出宋芸蓁面上有忧色,想安慰她几句,可话音未落,雅间的门被从外面打开,原是伺候李隽的一个小丫鬟匆匆忙忙地走了进来,俯首贴在李隽的耳边说了几句话。
李隽的脸色立刻紧绷起来,双眉微蹙,咬着嘴唇。
“人呢,人没事吧?”
小丫鬟摇了摇头,不知道意思是没事,还是不知道。
宋芸蓁觉得这丫鬟送来的口信一定与城外二皇子一行人有关,于是忙问,“发生什么事了吗?”
李隽想了想,觉得也没必要瞒着宋芸蓁,于是如实回答,“二皇子在驿站遇到了刺客。”
宋芸蓁闻言霍地一下站起身,语调上扬,“什么,刺客!”
她一时有点儿慌神,不是因为担心二皇子的安危,她担心的是自己的父亲有没有生命危险。
父亲官职不高,那些刺客肯定不会把他当成袭击目标,但是刀剑无眼,谁又能保证父亲在混乱中就一定能毫发无伤呢。
李隽知道宋芸蓁心里肯定不好受,为她倒了杯茶,轻声安抚,“你千万别急,城外的情况现在还不好说,不过有京畿护军悉数出动,应该不会有事的。”
说得轻巧,宋芸蓁心里还是止不住的七上八下,那些京畿护军能出动自然是好的,可他们保护的对象是二皇子啊,父亲还是不能保证安全。
想到这儿,她又努力回忆,始终不记得前世有二皇子在驿馆遇到刺客这样的事发生,怎么会这样,是她失忆了吗,为什么她对这件事一点印象都没有。
怎么办,怎么办,到底该怎么办。
宋芸蓁围着这个不大的雅间,来来回回不知道踱了多少步,转了多少圈,有几次心慌得想要晕过去,她尚且如此,若是家里祖母和母亲知道了这件事,还不知道要多担心难受呢。
“我知道我现在说什么也不好使,不过只要一有城外驿站的消息,我派去的人一定会立刻回来禀告的。”
这是李隽最后能给宋芸蓁的安慰了。
宋芸蓁点头,心里强行告诉自己,没事的,父亲福大命大,一定没事的。
又过了不知多久,还是那个送信的小丫鬟又回来了。
“禀郡主,都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