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前伺候在紫云阁的丫鬟,有好几个受了宋芸蓁坠湖一事的牵连,或是发卖,或是被赶去庄子上,留在身边伺候的已经不多了。
现在在近前伺候的翡翠和宝珠二人,虽然听话,但还是年轻些,没什么经验阅历。
后来张氏又拨了几个小丫鬟过去,可到底还是缺一个知根知底、值得信任,又老成持重的人来管着紫云阁的杂事。
含杏是老夫人身边的人,自然是再合适不过的了,连张氏听说这事,都觉得甚妥。
“含杏姐姐,让你来伺候我,是委屈你了。”
含杏今年十六,年长宋芸蓁两岁,脸上的表情不多,透着一股清冷的气质,她规矩地朝宋芸蓁施了一礼,“姑娘是折煞奴婢了,打今儿起姑娘就是奴婢的主子,奴婢必定尽心尽力,绝无二心。”
含杏从宋芸蓁那儿出来,便立时招呼了在紫云阁伺候的所有丫鬟婆子到正厅廊下听训,说的无非是要忠于主子,不可有二心,不可偷懒懈怠之类的话,她说话时语气严肃,不苟言笑,弄得下面的人也都跟着紧张起来,连个敢出大气的都没有。
大家哆哆嗦嗦地听完训话,正好张氏从外面进来,步伐飞快,看表情好像发生了什么喜事。
“你们姑娘呢?”
含杏屈膝行了一礼,“姑娘在屋里绣荷包呢,夫人快请。”
人还没看到,宋芸蓁就听到母亲大着嗓门在院子里嚷嚷了,所谓不见其人,先闻其声正是如此。
“那脖子才刚好,大夫不是嘱咐了要多休息吗,怎么又绣上东西了,仔细回头再疼起来可怎么好,真是让我操不完的心啊。”
宋芸蓁闻声放下绣绷,走到内间屋门口,刚伸手打了帘,正见母亲人已经迈过门槛,她迎了母亲进屋,问道,“母亲怎么这个时辰过来了。”
“还说呢,如果不是我来,怎么晓得你又不听话,大夫的嘱咐你是不是又忘了。”
母亲气鼓鼓地也都是为了自己好,宋芸蓁赶紧撒娇地扑在母亲怀里一个劲儿的说好话。
“母亲别恼,女儿不过是想打发时间才随意绣了两针,瞧您怎么还当真生气呢,为这针鼻儿大小的事可不值当气坏了身子,女儿不绣了还不行吗。”
张氏嗔怒地瞪了宋芸蓁一眼,转而看向含杏,“打今儿起你来了紫云阁,我也算能放心一些了,别的且不说,只一样一定要照顾好三姑娘,我不会亏待你的。”
含杏颔首应下。
训女结束,张氏倏地一笑,换了一副喜笑颜开的神情,“蓁儿,告诉你一个好消息,你父亲马上要回来了。”
宋芸蓁的父亲宋玉苒是宋府长子,现任监察院六科给事中一职,前段时间奉旨随着二皇子南下泰州督办泰州太守侵地、欺压百姓一案。
年还没过完,下着大雪就出发了,再回来已是春暖花开,用了整整两个月的时间。
怪不得母亲会喜上眉梢,原来确实是一件喜事。
“父亲具体什么时候回来?”
“车队已经过津州了,他身边伺候的小厮快马加鞭来送的信,说不出三日一定到家。”
张氏虽然年纪已经不小,可是与大老爷的关系却极和睦,当初长子早夭,张氏已过了适合生育的年龄,寻常人家定会想办法置办一房妾室进门,生上一子,以填补膝下之空,可偏偏大老爷没这样做,这对于张氏的丧子之痛也算是一点安慰了。
“父亲回来的事母亲跟祖母说过没有?”
张氏一拍脑门,“瞧瞧我,一高兴起来什么都忘了,才刚收到小厮递上来的信折子,就跑来与你说了,咱们娘俩欢喜一番,倒是忘了你祖母,你先歇着吧,我这就去墨风堂,你祖母知道了一定也会很高兴。”
母亲离开有一会儿了,宋芸蓁却久久不能从高兴的情绪中抽离出来。
她虽是腊月里回来的,可腊月坠湖之后,她就病着一直神志不清,等意识稍微恢复一些的时候,父亲已经奉旨南下,父女二人压根儿没见上面,算算日子,她可不是两个月未与父亲相见,而是有整整十年了。
她记得自个儿小的时候,最喜欢坐在父亲的肩头玩耍,因为是大房最小的女儿,父亲总是对自己格外宠爱,在街上看到什么新鲜玩意儿或者好吃的,也总喜欢买来送给自己,那时母亲总说,她的性格骄傲蛮横也都是父亲纵容的,怪不得别人。
想起以前的许多事,宋芸蓁不知不觉间便湿了眼角,她左右袖口里一摸,没找到帕子,含杏立刻会意,将自己袖口里装着的帕子递了过来。
“姑娘这是思念老爷了。”
宋芸蓁点点头,“是啊,今日也不知道怎么了,明明父亲只是离京两个月,怎么好像许久没见面似的。”说着掖了掖眼角的泪。
在期盼中过了两日,第二拨回来送信的小厮说,二皇子的车队已经住在了离京城最近的驿馆,明日午时之前就能进城。
听说这次二皇子的差事办得极好,皇上龙颜大悦,除了奖励二皇子之外,还要一并奖赏队伍里的随行官员,这样的喜事在宋家许久没有了,府里上下自是打扫一新,张灯结彩,迎接大老爷归来。
张氏忙活了一整日,到了傍晚又去墨风堂跟老夫人回禀完,才回应华斋休息,宋芸蓁早已在应华斋等了她许久。
说明来意,张氏连想也没想,立刻摇头拒绝,“不行,你父亲又不是去私游,那是为朝廷办差,况且明日有二皇子在,出城迎接的阵仗还不知道要铺得多大,人多眼杂,你一个姑娘家的去了不安全。”
原来宋芸蓁是想明日一早跟着二少爷宋凡坤出城去迎接。
“求你了母亲,你就让我去吧,我是真的想父亲了,在家里待着也是待着,去城外迎接才能早点看到父亲啊,要不然我换一身男装,跟在二哥后面,就说是他的随从,这样总不会有人怀疑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