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多月前。
咸安城,神侯府,深夜。
烛光下,南宫无忌终于舍得放下了他手中的朱笔,并缓缓地合上了最后一个折子。
看向窗外寂寥的黑夜,南宫无忌不禁下意识地微微皱了皱眉头,“翠花~如今是什么时辰了?”
“大哥,已经是寅时了。”南宫无忌右手边的灰衣中年恭敬地回答道。
听到这声音,南宫无忌稍稍愣了一下,而后捋着胡须苦笑道:“你几时来的?翠花呢?她又偷懒了?”
灰衣中年当即呵呵一笑,“翠花可没有偷懒,我是看那孩子站在这里实在太过辛苦,便叫她先下去休息了。”
“哦~是这样啊。唉...也是为难那个孩子了。”南宫无忌忽然问道:“诶?对了!无畏,你小子今儿个怎么想起来到我这里来了?平常的时候不都是见首不见尾的吗?哎哎哎,你可别告诉我说你是思念我这个大哥啊!哼,我可不信!”
灰衣中年见到对方如此小孩儿模样,当下便忍俊不禁的说道:“大哥,您现在这样子可真不像是那个在外面叱咤风云的神侯,反而倒更像是个还没长大的孩子。”
南宫无忌站起身,看着那堆折子,扔下了手中的笔,而后叹息一声:“若是还能当个孩子,我南宫无忌倒宁愿不做这个神侯。要知道,有时候权利这种东西,真的不是越大就越好啊~”
灰衣中年没有去接这个话茬,因为他知道他们兄弟间有些话听听也就算了。若是真的参与进去,恐怕对他,对他大哥,都不好。
见到对方没有回答,南宫无忌也就没有再继续说下去,毕竟这是他们两兄弟间多年以来的默契。当然,这也是他南宫无忌尤为喜欢这个弟弟的原因,“好了。你就说说吧~到底是个什么着急的事情,竟然能让你小子火急火燎的亲自从玉门关外跑到了我这里来?”
“大哥,您不妨先看看这个?”就在这时,灰衣中年从自己的绣袍里掏出了一个小巧的折子来。
南宫无忌顿时一脸嫌弃的接了过来,“折子折子!怎么天天都是折子?”
灰衣中年嘴角含笑,“下回给您换成绢帕的。”
“哼!”南宫无忌斜愣了对方一眼,而后认真的翻阅起了手中的折子。
也不知过了多久,南宫无忌忽然合上了手中的折子,“多长时间的事了?”
“十天前。”灰衣中年十分恭敬地述说道:“由于此事事关重大,我生怕在传递消息的时候出了什么意外,于是便决定亲自押送回来。”
南宫无忌点了点头,“此事确实是事关重大。如此大量的军械秘密流入凉州边境,谁还能猜不出他孙满到底存的是个什么歪念头?”
哼!孙满啊孙满,你小子就这么迫不及待的想要称王吗?若不是陛下如今还有更重要的事情去做,又怎么会让你如此肆无忌惮!
“你的人都安排下去了?”
“是,都安排下去了。只要一有什么消息,我便会在最快的时间内知道,并向您禀报。”
“嗯!陛下那边,我会选一个合适的时机奏禀的。但你要记住,陛下想要的可不仅仅只是他孙满这边的一点消息。相反,陛下恐怕更想知道的是究竟是何人这么有恃无恐,胆敢在暗地里向他孙满输送了那么多的军械用具!所以你还有必要再告诫下面的人一声,只需暗中监视即可,切勿去打草惊蛇。知道了吗?”
灰衣中年当即回应道:“是,无畏明白。”
随后,南宫无忌回过头瞥了一眼灰衣中年,“至于你小子嘛~玉门关那边就暂且先不要回去了。就留在我身边随时地接受调用吧。顺便啊...你我兄弟也趁着这段时间好好地叙叙旧,毕竟也是挺长时间不见了嘛。”
“是,无畏谨遵大哥吩咐。”
......
“老师,您这次回去恐怕是不好向侯爷交代了。”
灰衣中年没有说话,只是坐在毛驴上老神在在的假寐着。
只听那半大小子有些气急的说道:“都怪肖伯,要不是他擅自做主,打草惊蛇,您此次也不会如此为难了。枉老师您此前还那么信任他,觉得他老持慎重,会遵照您的意思行事。可现如今看来,这肖伯还不如他手底下的一个张治顶事儿呢!”
“唉...”灰衣中年忽然叹了口气,而后缓缓地睁开了双眼道:“肖伯原本也不是这样冒进的。或许是因为我前阵子托人帮他找到了肖家最后一丝血脉的原因,使得他想要急于报答与我,进而才这般莽撞的。唉~也是我自己大意失策了。实在是怨不得肖伯。算了,既然人已经没了。就不要再追究下去了。至于侯爷那边,我会解释的......”
正当那牵着毛驴的半大小子还想要给他的老师鸣不平的时候,忽然从前边的岔路口传来一阵踏马呼喝的声音!
而半大小子呢?只好与灰衣中年在烟尘中静静地看着眼前的那帮人,直至彻底地离去。
随后,灰衣中年见着身边的半大小子竟然在发愣,于是便开口询问道:“怎么?有你认识的?”
“哦~也谈不上什么认识不认识的。就是刚刚过去的那领头的好像是叫什么,什么罗开山来着,是辽州奉阳城的追风总捕。诶?老师,您还记得吗?就是咱们此次路过辽州地界的时候,您有天下午口馋得紧,非要喝酒,于是就让我去打些酒来。而我呢~就是在打酒的时候碰巧地听到了那家店的老板这么叫他的。只不过...看他们这急匆匆的样子,好像应该是在追捕什么很重要的凶犯吧?”
“凶犯?”灰衣中年下意识问道:“辽州最近有什么特别出名的凶犯吗?”
半大小子想了想,而后回头说道:“嗯!是有个叫燕是非,绰号杀神锏的家伙。我记得出关前我还特意留意了一眼悬赏通告,嚯~那家伙的脑袋值钱的,足足有一万两白银呢!”
“哦~是这样啊。”灰衣中年点点头,“没听过。”
“啧!”半大小子嫌弃道:“没听过您瞎点什么头啊?哎呦!”
灰衣中年直接伸出手拍了下对方的后脑勺道:“嘿~你个臭小子!老子乐意!你管得着吗?赶紧走!”
“得得得!您是老师,您说了算!来,驴蛋子,咱们走着~”
与此同时,刚刚从灰衣中年两人面前飞驰而过的那队人马中。
“头儿~按照如今这个速度,咱们今晚就能到那个客栈!您看兄弟们人困马乏的,今晚要不要?”
罗开山当下回答道:“不行!这荒郊野岭的,住店还不如在野外宿营来的安全!等一会儿到了客栈,咱们先买点水跟生食,而后再去寻个僻静点的地方稍作休息!等到了后半夜,继续赶路!”
“是!明白了!头儿!”
刚刚入夜,稻花香客栈门前的大红灯笼便又一次地亮了起来。
“呦~这大冷天的!各位差爷!咱们快往里边儿请~小店里可有上好的房间与吃食!”王三儿笑嘻嘻地站在客栈门口招呼着。
不想罗开山压根儿就没搭理对方,而是对着身后的两个捕头装扮的青年人道:“周猛!何棉!你们俩跟我进去。”
“是,头儿!”
罗开山跟着又道:“其他人,原地休息!”
“是!!!”
我靠,无视老子真的很有意思吗?
王三儿见着对方如此,虽然脸上不好表现什么,但是心中还是将罗开山这帮人的祖宗挨个的问候了个遍!
刚踏进屋里,罗开山第一眼便是不经意地扫过了地面,而后又是瞧向了那正对着客栈门口的楼梯。
“怎么?刚修过?”
王三儿在旁赶紧笑道:“哦~唉!年久失修,补一补,补一补嘛!哈哈哈哈哈~”
当罗开山一双狼眼转向了王三儿时,王三儿顿时心里一惊,跟着就十分尴尬地停下了他的笑声,“哈,哈呃...差爷,您这是?”
“水,装满。生食,二十人,三天的分量!何棉,你跟他去!”
“是!”何棉点了下头,而后一巴掌拍到了王三儿的肩膀上,“走吧?大兄弟!”
“诶,诶......”王三儿无可奈何地点了点头,而后便要带着何棉朝着外面走去。
“哎哎哎,哪儿去啊?后厨不搁那儿呢吗?”何棉一把薅住了王三儿的脖领子问道。
王三儿顿时气急,刚想从袖口里扯刀子出来,不想这时候韩梅子的声音却从二楼的楼梯口传了下来。
“呦呦呦~瞧您说的,后厨那么大点儿地方,哪能放下那么些个生食啊!我们家老爷们儿是想领您去仓房里拿的。”说着韩梅子就冲着王三儿训斥了一声:“还瞅啥呢!赶紧带着这位差爷去啊!”
“诶,这就去这就去。咱们走吧~差爷?”
“慢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