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无尘将制作好的人皮面具摆放在盘中,模样精致小巧,只是在这黑色之中平添几分的瘆意。
“送过去。”风无尘目光微垂,语气清冷。
“是。”
侍卫应着,便端着盘子离开。
风无尘眼皮微抬,抽出长剑,望着渐渐苏醒过来的女人,步步靠近。
风无尘走进聚义厅时,见着陌琦玉身边站着一个女子,长相和身材和元初一都十分的相似,风无尘微愣,知道看到木盘里的人皮面具少了一张时才反应过来。
“世子,公主。”风无尘行过礼后恭敬地站在一旁。
陌琦玉只是用余光扫了一眼风无尘,便将所有的视线放到陌巴特的身上。
“哥,还没有恭喜你,快要抱得美人归了。”
阿元嫁给陌巴特就像是他们的手中又多了一枚筹码,也能成为攻打北储的一件武器,至于杀伤力这不重要。
“你说的倒是轻巧,我这里抱得美人归就得赶往西夏,留你一个人在这里孤军奋斗,哥哥不忍,所以决定将无尘留下来帮你。”
“不需要!”陌琦玉果断拒绝,目光清冷,“我一个人足矣,不需要别人来帮!”
话音落,陌琦玉带着身旁的侍女走了出去。
风无尘望着走出去的陌琦玉,背影决绝,方才说话的语气更加的决绝。
她,终究还是恨他入了骨。
“你也知道她的脾性,不要在意。”陌巴特拍拍风无尘的肩膀,“等到我大婚之后前往西夏,还是要你多多盯着她,这丫头从小脾气就犟,我怕她会为了那个姓穆的做出什么傻事来,你帮我盯着,有什么情况及时通知给我。”
风无尘低着头,目光垂落望着地砖,“是。”
八月初九,诸事宜。
尚元殿前后布满红绸,宫娥太监无论品阶大小都腰间绑着红绸。
绿珠端着清水走进内殿,望着坐在梳妆台前尚未梳洗打扮的阿元,轻声唤道:“公主,奴婢伺候您梳洗。”
阿元望着镜中的自己,自己的大喜之日,却提不起半分的兴奋。
绿珠见着阿元没有动静,便拿着用水浸透过的毛巾走了过去。
“公主。”绿珠望着阿元闷闷不乐的模样,伸手握住阿元的手,那些毛巾轻轻地擦拭着。
“这一去,还能再回来吗?”阿元怔怔地问着。
绿珠动作一顿,随而继续擦拭着,“能,只要公主想回来那就能回来,奴婢也会一直陪着公主,公主去哪儿,奴婢就去哪儿。”
绿珠握住阿元的手,温和地笑着,她的心底,多希望她的八公主是欢欢喜喜穿上嫁衣,坐上花轿,嫁给那个让她欢喜的如意郎君。
可是,宫廷之人,又谈何欢喜如意。
“公主,时辰不早了,奴婢为您梳妆。”
绿珠起身,站到阿元身后,拿起木梳梳着阿元乌黑长发。
长发盘起,绿珠拿起盘中的一根丝线去除阿元脸上的绒毛。
“女儿初长成,开面姣容颜,一去成人妇,莫忘父母恩。”
绿珠放下丝线,将凤冠戴上,明珠登顶,金链晃荡,好一倾城新做娥。
金鸾盖头垂帘而下,阿元只是能够隐隐约约看清面前的场景,很模糊,心中却十分明亮。
殿外,喜乐声声,嘈杂的很。
绿珠闻音,搀扶着阿元,“公主,该走了。”
阿元抬眸,只能模糊的望着绿珠的轮廓。
就这样,要走了吗……
阿元惆怅,却也只能任由着绿珠搀扶着走出殿门。
陌巴特早就在殿门口等候多时,见着一身霞帔的阿元,陌巴特激动万分,走了上前,从绿珠的手中接过阿元的手。
“坐撵已经备好,花轿侯在宫门,一切都准备妥当。”
阿元将自己的手从陌巴特的手中抽了出来,语气疏离,“我要亲自走出去。”
“走出去?”陌巴特微愣,“从这儿走到宫门要好远,这、”
“世子莫不是连这一点小小的请求都不能应允我?”阿元反问。
“不,不,自是应允,公主想怎么做便就怎么做。”陌巴特应着,手一挥,原本停在殿门口的坐撵被抬走。
“我陪公主走。”陌巴特伸手握住阿元的手,不容她再次抽出。
男人的力道很大,阿元挣脱不开之后便放弃了挣扎,任由着男人握着她的手无她并肩而行。
“八姐姐——”
穆连湛不顾身旁嬷嬷的阻拦一路小跑抱住了阿元,“八姐姐,你还会回来吗?你走了,阿湛怎么办?阿湛是不是再也见不到八姐姐了?”
阿元听着阿湛哽咽的声音,小小人儿的情绪总是放在脸上。
阿元抬手摸着阿湛的脸蛋,将上面的泪水抹掉,“阿湛不哭,八姐姐会一直想着、念着阿湛。八姐姐走后,阿湛要乖乖的,不要再胡闹了,要听父皇母后的话。”
“是不是只要阿湛乖乖的八姐姐就会回来?”阿湛仰着小脸,紧紧抱住阿元。
“十殿下,快松手,可不能耽误吉时。”一旁的嬷嬷赶紧上前将穆连湛拽开。
“我不!放开我!放开我!我不要八姐姐走!我不要——”
阿元望着被拉开了的阿湛,眼圈shi润强忍着不让眼泪掉下来,忍痛转身,离开。
“八姐姐——八姐姐不要走——不要走——”
阿湛的哭声,一声一声就是在生生将阿元的心撕成碎片。
阿湛,你要乖,以后八姐姐不能再陪着你一起胡闹,一起受罚了……
阿元从未觉得,尚元殿到宣武门的距离这么短过,好像没走多长时间便就到了。
望着那高大的拱门,阿元停下脚步,出了这个门,她就真的离开了这个养育着她的地方。
陌巴特见着阿元停住了脚步,十分耐心地站在一旁陪伴着她。
一个人远离家乡,嫁到陌生的国度,这样的恐慌感他能够理解,他愿意等她,等她自愿走出这道门。
容溪站在正殿之上,望着在宣武门前停下的阿元,眼泪忍不住地掉落了下来。
“陛下,你不看阿元一眼吗?”
穆风背对着,望着面前的红漆木门,眉头紧皱,“有什么好看,终究是要嫁人的。”
容溪鼻尖一酸,望着站在下面的阿元,好像再唤一声。
阿元垂眸,心中异样的感觉让她转身,红盖头下只能看到正殿之上两个模糊的身影,阿元双膝跪下,端正叩首。
这一去,只怕再无归期,父皇,母后,你们保重身体。
容溪望着叩首行礼的阿元,心肠都要疼断了,她最疼爱的一位公主,怎的就这样要嫁到远方之去。
阿元起身,忍着泪走出宣武门,不再回头。
若她的付出能换来北储百姓安康,那么便就值得了。
“阿、”
容溪望着走出去的阿元,最后一字‘元’终究没能唤出声。
穆风感觉到容溪的异常,余光微瞥,却看不到阿元的身影。
“陛下,你真是绝情。”
容溪忍着哭声,哽咽道。
穆风望着离开的容溪,长长叹息一声,缓慢转身,宣武门前哪里还有阿元的身影。
“阿元,莫怪父皇……”
“今日这长街倒是热闹,张灯结彩,十里红妆,就是不知道是什么喜事了。”
李仲观望着长街的热闹,啧嘴感慨道。
穆怀玉一惊,看向四周,果真是红妆十里,张灯结彩,如此规格,莫不是、
赵景也是一怔,心中隐隐猜出是因为什么,可是就是不想承认。
吹吹打打的喜乐声传来,穆怀玉勒住马,望着迎面走过来的迎亲队伍,前面高头大马之上的男人让他冷了目光。
陌巴特见到迎面过来的穆怀玉也是一惊,咧嘴笑道:“妹夫回来的倒是及时,正好赶上我与阿元的喜事。”
陌巴特眼皮微抬,望着穆怀玉身后的赵景,目光一沉,“妹夫若是有空,便来行园喝上几杯喜酒,也算是给我与阿元的一个薄面。”
花钰听到动静,掀开马车帘子,望着得意忘形的陌巴特,目光落到了队伍正中间的花轿上,花轿很大,由十六个人抬着。
“妹妹也是,等会记得来喝哥哥的喜酒。”陌巴特见着从马车里走出来的花钰,挥了挥手。
花钰皱眉,看向穆怀玉和赵景,可是两个人都背对着她,看不清两人的神情。
“这是自然,本王一会儿就去。”穆怀玉勒着马走到了一旁,让开了路。
“都给本王退下,不许挡了本王妹妹的喜气!”
话音落,瞬间队伍退到了一旁,让开了路。
“多谢。”陌巴特嘴角上扬,神情嘚瑟,“只不过妹夫是不是得改口唤一声嫂嫂了?哈哈——”
陌巴特仰天长笑,喝着马带领着迎亲队伍朝前走去。
赵景目光一直盯着奢华的花轿,从远处到眼前再目睹着它离开,赵景的心里隐隐作疼了起来。
公主,你要幸福,你要安乐,你要一辈子喜乐无忧……
花轿里,阿元低着头,方才一刹那,帘子飘起,一个身影让她熟悉的不能再熟悉。
赵公子,愿你一切安好,觅得良缘,从此,山高水长,你我、后会无期!
阿元一扯,扯断了手中的红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