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沙海,过了绿荫,柒煌城的大门终于近在眼前了。门口的守卫换成了镇北军,一位铁血营领队,他看到来人后,愣了一下,不过很快反应过来,例行检查后就放人进了城。等来人进去了,他迅速联络了另一个铁血营。
就快到了,就快要见到凌旋了。周允辞兴奋的想着,褚夜阑看着他家主子一脸幸福的傻笑,默默偏过头,老毛病又犯了。
刚转了个弯,被迎面而来的人截了道。铁血营士兵一身重甲,脸带铁面罩。身高直接拔地而起和骑在马上的周允辞不分上下。
周允辞傻笑还没收住,猝不及防遭遇这一出,笑容僵在脸上,在褚夜阑看来就跟天生面瘫脸努力练习笑可惜没成功最后不伦不类的傻样。不过在铁血营看来,四殿下竟然对我笑了!还笑的这么温和!
“柒煌城最近什么情况?”虽然迫不及待想要见到凌旋,可是这份心情按捺下去,他没有忘了来柒煌的目的。
“回禀殿下,柒煌城最近情况实在不好。”重甲士兵高大威武,就算低头行礼依旧压迫感实足,“感染者越来越多,已经集中在城外平地上了,唯一好的情况便是至今没有异变。殿下一路走来也看到了,柒煌到现在已经无人感出门了,每天都有人上门去消毒。不过......”
重甲士兵想着接下来的话如何说:“听说南越公主殿下已经拿到了解药,现在正在加紧送往镇北营,那里听说会有专人前来柒煌安置地治疗感染者的。”
周允辞神色一凛,立即问道:“她从哪弄来的解药?”
重甲士兵一时没反应过来“她”是谁,不过很快道:“解药应该是从蛮人手中拿来的吧,毕竟这次的毒就是他们下的。”
周允辞想起凌旋临走时对自己说的那个“好”字,她做到了吗,不要逞强.......
重甲士兵没有褚夜阑这样对四殿下察言观色的本事,他继续火上加油:“四殿下,据观察,沙尘暴来袭仅剩下一个月的时间了,这段期间内我们要加紧做好柒煌的防守,更要安置好感染者,以防后院失火。听说南越公主殿下已经启程前往察哈泊寻找兰萤草解药了,所以柒煌要烦请四殿下了。”
褚夜阑心道:估计这任务要落到我头上了吧,我也想自家媳妇儿了,还好我媳妇儿过几天就要来了。
周允辞毕竟也没有色令智昏,他先去了安置地查看当地感染者情况,又去了镇北军驻柒煌的总部与他们一起探讨柒煌的部署。直到从天光乍泄走到血色残阳,才得到机会去休息。
也许是近乡情更怯,他一路都盼望着再次见到凌旋,可是走到楼下的时候,却止住了步。褚夜阑早就有眼色的留在镇北军替他家色令智昏的四殿下擦屁股了。
他走上了那栋简陋的小房屋,上了楼,停在一扇门前。敲门的手抬起,却犹豫地停在了半空中,放下,复又抬起。正下定决心敲门,手指刚扣上门,门就从里打开了。
门里窗户朝西开着,火红的残阳映了满屋,金灿灿的投影中立着一个人。
凌旋第一次穿了一身粉色衣裙,秀发如瀑,戴了一只精致的簪子,正是那思念心上人的闺阁女子,她微笑着对风尘仆仆的周允辞道:“我知道你会来,所以我一直在等你。”
霞光中,周允辞一把拉着凌旋的手进了屋,直接把门摔上紧紧抱住了她,凌旋回抱着他,不停在他耳边低语:“我没事,我没事,我没事.......”
周允辞还是紧紧抱着她,就好像一松手怀里的人就消失不见了。他的声音含着一丝哽咽:“沈皓对我说,对我说......你答应过我的,不要逞强。”
凌旋无奈道:“就知道他不会听我的,我说了不能对你说的。可是换做了你,你也会这么做的。”
“所以为什么不是我。”
“因为我会心疼,这样会更痛苦,所以我想让你为我心疼。”
“你怎么可以,可以这么狠心.....”
凌旋未答话,心底轻叹了一声,抱着周允辞的手更紧了。
两人仅仅一个月未见面,却像隔了千年万年,道不尽的思念,说不清的羁绊,全都融在了这个拥抱里。
“你是说,蛮族已经找到了前往察哈泊的通道了?”
“是,毕竟蛮族可是这里的地头蛇。吃饭了吗,要不要给你弄点吃的。”凌旋点燃了灯,罩上了灯罩。
“......才一个月,你的手艺就有进步了?”
“没有,所以你来做。”
周允辞:“所以我千里迢迢赶来,就是给你做饭?”
“你也可以选择不做,我来?”
“......还是我来吧。”
凌旋一直目送着周允辞出了门,下了楼,不见踪影,才把脸上的从容收了起来。她捂住胸口,就像心脏被一只手紧紧揪着,全身血液流动不畅,呼吸困难。有时四肢僵硬。这是......被感染了吗?
周允辞找到厨房,熟练地炒了两个菜端上了楼,凌旋已经在桌边等沏好了茶他了。
两人吃着饭,凌旋拿筷子的手指突然不听使唤,她便放下筷子,拿起了勺子舀了一碗汤给周允辞递过去:“吃饭前应该先喝汤。允辞,你说你已经知道了这条通道,是不是问过了文妃娘娘?”
周允辞接碗的手顿了一下,他轻轻“嗯”了一声。
“文妃娘娘真的利用三殿下来.....”凌旋皱眉,她没有把后半句说下去。
“也不是利用吧,这是允诺自己求我母妃这样做的,毕竟当年的真相,我们还是不清楚。”
“可是文妃娘娘明明知道这么做,会有多少伤亡,还是任凭三殿下去做了,我听蛮族有一位叫俪丝的说,有人给蛮族通了信,说不要动你。不知这个人是文妃还是三殿下。”
“是允诺吧,我写信回燕京,是母妃回给我的信,她既然知道察哈泊凶险,还是让我去了。说明她心底深处,还是觉得为了她的多年筹划,我是可以牺牲的。”周允诺说这话的时候,神情没有一点变化,就像这么多年爹不疼娘不爱的人生不是他自己的人生。这种打不死的小强精神还真是让人叹为观止。
“在我心里你永远是最重要的,用什么都不换。”凌旋吃着饭,很平常的给周允辞来了一锤,直接把他当场砸晕了。
他晕晕乎乎的失去了思考能力,说出来了一句让他十分后悔的话:“既然你觉得我很重要,那你以后做不成饭,洗碗总成了吧。”
凌旋:“......你身为我男人,连个碗都洗不成,要你有何用?”
没什么用的四殿下默默低头扒饭,总觉得自己在家里的地位十分低下,可是他这样的想法很好的表明了谢天谢地,他的思考力终于回来了。
吃完饭四殿下收拾了碗筷去洗碗回来后擦桌动作全程干净利落,堪称居家必备好能手。
凌旋老神在在地泡了壶茶,为了奖励勤奋的四殿下,当场送了一朵小红花给他,四殿下受宠若惊,小红花上面还刻了字,周允辞看完后下意识地看了看凌旋的头发,没白嘛,看来她对我还不够思念啊。他又看了看自己头发,也没有白。
四殿下贴身收好了小红花,表示下次会更加努力,一定要得到更多的奖励,不过四殿下建议道下次的奖励可以让我来提要求吗?
凌旋瞅了他一眼,悠悠地丢出几个字:“看你表现。”
“既然你已经知道了如何去察哈泊,我对兰萤草也有了初步掌握,那蛮人这一趟,还让他们去吗?”
“去,按照他们的要求,何时出发,不要变动。一方面以防打草惊蛇,达穆尔若知道我们提前掌握了兰萤草,就不知道有多疯狂了,蛮人都是疯狗。另一方面,你的解药还没有到手。”
“那这次我跟着他们一起去,你在后面悄悄跟着?”
周允辞把凌旋抱在怀里,轻声道:“我一直对你说,不要逞强,可你总不听话,以前你的《中庸》就学的不好,就是这造成了你现在这么执拗的性子吗?”
凌旋舒服地靠在他怀里,道:“那按你这么说,三殿下的《中庸》不是学的最差了。不过仔细想想,我和三殿下是不是挺像的,一样不学无术,一样偏执?”
“‘圣人无常心,以百姓心为心’,可你总归这句记得最清楚,也做的最好。我有时候希望你不要这么好,可不可以自私一点,为你自己考虑考虑,你做什么事前,能不能先想想我的感受?我想骂你也不是,也不能揍你,急匆匆赶来还得给你做一顿饭洗碗。”
凌旋又换了一个舒服的姿势,道:“看在你这顿饭的面子上,下次,一定先考虑你,好不好?”
“这可是你说的,以后有什么事,要一起承担。你也说了,身为你男人,要我就要有点用。”
凌旋转过身来,捏着他鼻子道:“四殿下这么小肚鸡肠,不是一向说‘宰相肚里能撑船’嘛。”
周允辞拍开她的手,道:“那是李廷,你下次见到他,可不能再说他耍嘴炮儿了,你看上次我们来北疆,是谁忙前忙后地给我们准备东西,他现在被老丞相压着学习为官之道如何‘肚里能撑船’,你还去气他叫他老奶娘。”
“对啊,以后谁要嫁给李廷就享清福了,多好的老奶娘啊,对了四殿下,我听说李廷有个宝贝妹妹,从小就心悦你,以前中秋时还亲自给你送月饼,之后借着各种由头去找你多回,李廷可是在中间穿线搭桥的作用最大啊。”
周允辞气急败坏道:“这都什么时候的陈年旧账了你还翻呢,太学院我们坐了三年同桌,那时候我和你说句话的勇气都没有,你也一天到晚就跟慕茗混我还没说你呢。”
凌旋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也给自己辩解道:“是你不跟我说话的,你看你一天到晚都没搭理过谁,就只跟慕茗混,我还想问你和他什么关系呢!”
远在朔番凄苦守关的莫慕茗打了个喷嚏,身边的士兵瞧见了,道:“将军,深夜干冷,您要不加件衣裳?”
“不用,就是突然鼻子有点痒了。应该是起风沙了吧,这一个月切记不可懈怠,沙尘暴来袭,柒煌、莫罕、朔番甚至燕离关都要遭殃,一定要守好城。”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