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经纬在家住了三天。这几天里,没有学校的烦事叨扰,他像是回到小时候,白天在家里发发呆,等着妈妈回家做饭,晚上坐在她身后,看她在橘黄色的台灯下备课。只是橘黄色的台灯对眼睛不好,他早就给林敏换成了护眼台灯。
只是让他有点烦恼的是,邵一安总是联系不上,电话时常打不通,短信也都是拖几个小时才回。他带了点小脾气,给邵一安发了条短信:“拜托邵小姐,我们还在热恋好不好,请你认真点谈恋爱好不好?”
果然,这条极具威慑力的短信发出去,又石沉大海了。
他猜,邵一安一定是没戴手表,一直停留在2017年,她在那边有事要忙。可转念一想,她现在没有工作,能有什么事忙?她都没有一点点想他吗,连个短信都不主动发。
是不是她性格本来就是这么冰冷,在他怀里哭都是演戏?
他越想越气,晚上在沙发上翻来覆去到半夜都睡不着。他明早就要杀回去看看这丫头到底在干吗。
第二天早上,于经纬睁开眼林敏已经上班去了,锅里留着给他的早餐。他磨磨蹭蹭起来给自己盛稀饭,刮干锅底,也不过只有半碗。
从前暑假的时候,他一觉醒来,爸爸妈妈都去上班了,也是这样,他一个人睡眼朦胧吃早餐。小时候他怕于和丰,也怕林敏。林敏规定他必须喝完一碗稀饭,不能浪费。他便乖乖地喝完,不敢倒掉也不敢剩下。直到后来有一次,他喝吐了……从那以后,林敏再也没有逼他硬吃完一碗饭。
他吃了饭,洗碗打扫厨房,这一折腾,又到中午了。他给妈妈打了电话后,便火速赶往筒子楼。
在路上,他就像是要把手机摁碎一般,给邵一安发了条短信。
他就是不给她打电话,急死她。
这次没等多久,邵一安很快就回复了:“恋爱让人失去自我啊。”
这是在嘲笑他吗?他才没有失去自我,他只是……只是有重要的事。
他偷偷把邵一安的号码设置成“小甜心”, 只要有短信来,“小甜心”三个字就会先蹦出来。之所以是偷偷改的,是因为他怕邵一安看见,会砸了他的手机。
虽然她像个“小冰块”,但只要他麻痹自己的大脑,小冰块总有一天会变成小甜心。
小甜心:“你在哪儿?”
于经纬:“我正在回来的路上,还有半个小时就到了。好几天不见,你都不想我吗?”
小甜心:“你是谁啊?是不是发错了?”
这个小甜心,一点也不甜,还有点扎嘴。
虽说邵一安让于经纬吃了一嘴瘪,可她还是早早就在院子门口等着他了。距离院子还有两三百米的距离,于经纬下车问她:“干嘛站在这里呀?”
她说:“我怕李叔看见。”
她小眼珠滴溜溜转着的样子,真可爱。他也不管路人了,捧起她的脸就是一顿狂亲。
“我的天,你是有多想我。”邵一安斜着眼看他,憋着笑。
他反而被耍了。
被耍就被耍,他就要赖皮到底。他一把揽过邵一安的肩膀:“你必须把过去72小时做的所有事都向我汇报一遍,还有迟回短信和不接电话的理由,吃喝拉撒、事无巨细,必须全部禀报,我再酌情降罪吧。”
“想得美。”邵一安美滋滋地回答。她本想一个轻巧的低头,让于经纬扑个空,可在他怀里还蛮舒服的,她便心安理得地由他抱着,两个人大摇大摆地走进院子里。
*
邵一安很少有这样心情平静又舒畅的时刻,于经纬的臂弯给了她足够的安全感。
他们回到于经纬的房间,房间里一股陈旧的憋闷味道,他打开房间的窗户,风立刻吹了进来,空气中的灰尘跳跃旋转。
“你好久没来过了吧。”于经纬对邵一安说。
邵一安走到钢琴边上,说:“这不是为了避嫌嘛。”
说完她便打开琴盖,摸索着弹出一首《小星星》。
“没看出来,挺厉害的嘛。”
乐器之间都是相通的,吉他的升降记号,就是钢琴中的黑键。只是她没有系统地学习过,只会几首简单的儿歌。
于经纬正在用抹布擦窗台上的灰尘,邵一安歪着头问他:“你会弹周杰伦的《夜曲》吗?”
“会。”
他放下抹布,在钢琴前坐定,不需要曲谱,便行云流水一般弹起《夜曲》的旋律来。即使邵一安紧挨着他坐着,也丝毫不影响他的演奏。
刚才还拿着抹布满身的烟火气息,坐在钢琴前又如此绅士和有魅力。
一曲弹罢,邵一安鼓掌:“哇,你连流行歌曲也会弹啊。”
“这歌这么火,我们系里的学生都会。”他回答得云淡风轻,从琴凳里拿出几本简单的琴谱,在琴架上摊开,让她看着曲谱练习。他接着回去擦窗台。
电视上的男主角不都是握着女主角的手指,手把手教她弹琴么?怎么轮到她,就要自学了?
于经纬回答:“那样的男人都是图谋不轨,要么是暧昧想确认关系,要么是想占有人家。”
“你就不想占有我吗?”
“你已经是我的了,我还费那个力气干吗。”虽说于经纬说这句话的时候正以一个十分奇怪的姿势擦书架上的灰,可她心里还是美滋滋的。
跟于经纬在一起的时候,她就像十万个为什么一样,有无数问题需要他解答。计算她知道答案,也还是要装作不知道问他。
“你家里有钢琴,为什么总要去学校练?”
“院子太小,长时间练琴会打扰到别人,而且在家里不容易集中注意力。”他回答,“对了,明天开始我就要去练琴了。”
听到这里,邵一安脸上的神色又凝重起来,为了不让于经纬发现,她尽量调整表情,做出轻松的样子。
可还是被于经纬察觉到了,他问她:“是不是又在担心那件事?”
她轻轻点头。
“我自己会注意的。”
“那不说这个了,我们说说这几天,你一个人都做了什么?”
邵一安这几天,无非是吃饭睡觉,其余时间便去学校蹲点,寻找李欣平的踪影。她的第六感告诉她,李欣平一定在准备着些什么。
可奇怪的是,李欣平根本没在学校出现,全然不见踪影。大概印证了雷音的话,他可能真的在忙着“找人”。
“说起来,我回家也有个很奇怪的事。”
“说来听听。”
于经纬说:“我回家没告诉我妈,更没告诉我爸。听我妈说,我爸已经有一段时间不住在家里了,鞋、他珍藏的酒和茶叶,都搬去了他的新住处。可我回家的那天,我爸居然自己回来了,还跟我说了一大堆奇怪的话。”
邵一安突然想起来,她曾经在定做演出服装的店里,听到的那个“第三者”说过的话。
她问:“你爸跟你说什么了?又想要房子?”
“他好像,千方百计想让我放弃留校的名额。”
邵一安陷入了沉思。
于和丰想要房子,是他们都知道的事实,可谁也猜不透他现在究竟是怎么想的。
“我想办法帮你查查。”
“我现在只想你在我身边,那些无关紧要的事,查不查都无所谓。”
于经纬从背后环抱住邵一安,下巴抵在她的锁骨上。于经纬说话时声带的震颤,弄得她锁骨隐隐酥痒。
她也舍不得来自背后的拥抱,努力不去想这场梦会持续多久。
为了于经纬,她必须得查,这是她的使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