邵一安看了排课表,到后天才有一节课。她在房间里踱步几个来回,眼神总是有意无意落在床头柜的信封上。
她穿上外套,拿起信封和钥匙,锁上门之后,她像往常一样戴上手表。
于经纬发短信问她今天有什么计划,她忙着整理衣服没有看到,几秒钟后,电话紧接着就进来了。
“在干吗?”听起来于经纬心情愉悦。
“在想你。”邵一安靠着走廊的墙,说完停顿了一秒,“是想听到我这么说吧?”
“邵小姐,你这样就没什么情调了哦。”
“那于先生还有兴趣跟我聊下去吗,没有的话,要接下一位咯。”
“别挂别挂,我再续几分钟。”
“看于先生这么识相,那我就勉强一下吧。”
谈了恋爱的人真的容易变得没什么智商,这么无聊的情景剧,他们还是乐此不疲地演了好久。
之后两个人之间的话题不过是“昨晚睡得怎么样”“有没有想我”一类的,他们居然聊了半个多小时。
于经纬问她今天打算做什么,她便说准备去学校办离职手续。
学校她不打算再待下去了,这两个月的工资几乎没怎么花,还有些结余,加上管桂兰打来的钱,够支撑她生活一段时间了。实在不行,再想别的办法。
于经纬沉思了几秒,回答:“行,我尊重你的想法。跟徐蕊大概也是没办法相处下去了。”
挂掉电话,邵一安又突然想到李叔的目光,还是决定先摘掉手表,走出院子再说。她实在不愿意被审判的眼神注视着。
邵一安先去了教师休息室,自己有些东西落在那里。
她推开教师休息室的门,徐蕊和花老师都在。她们正聊在兴头上,边笑边谈论着些什么,邵一安进去,声音便像被什么收走了一般,变得寂静。
邵一安懒知道她们心里在想什么,便得跟她们寒暄,径直朝自己柜子走过去,打算拿了东西就走。
可徐蕊不肯善罢甘休。不过想想,她如果沉得住气就不是徐蕊了。
徐蕊有阴阳怪气的语调大声调侃:“看这是谁来了呀,我们该怎么称呼人家呢,于夫人?噢我忘记了,她还不是于夫人呢,你说是不是花老师呀?”
花老师尴尬地站在徐蕊身边,没有附和。邵一安知道,花老师是个老实本分的人。
“还没恋爱就同居,这代表什么呀,不就是人家只不过把你用用就扔——”徐蕊“了”字还没发出声,就被冲过去的邵一安打了一耳光。
她的尖叫瞬间响彻了办公楼。
邵一安冷漠地盯着她:“我告诉你徐蕊,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下次再胡说八道,就不是赏你一耳光这么简单了。”
说完,邵一安接着回到桌前收拾东西,她放在这里的东西本来就不多,却发现还是有一些不见了。她也没太在意,抱着东西离开休息室。刚出门就听见徐蕊在里面骂“骚货”“贱货”一类的词句。
徐蕊这种性子的人,就像学生时期爱搞小团体的大姐大一样,她认定你是自己人时,热情仗义,但翻脸时也绝对不认人。
邵一安懒得再跟徐蕊计较,这种人就算抽上一百次,仍然不会改变对她的看法。她还要去办理离职手续。
她下了两层楼,花老师追出来喊她:“邵老师。”
邵一安回头,只见花老师跑得气喘吁吁的。
她说:“邵老师,那些话你别放在心上。”
“嗯。”
“你的水杯和毛毯……都被扔掉了。”花老师小声说,说完还心虚地看了楼上一眼,好像怕被徐蕊捉住似的。
“行,我知道了,谢谢你啊。”
“那、那你要去哪里呀?”
“我还没想好。”
花老师欲言又止,但她知道,自己不该问下去了。她说:“再见,邵老师。”
邵一安跟她告别,朝办公楼走过去。
离职的交接手续比想象中容易得多。邵一安去了行政人事部的办公室,负责的老师收下饭卡和钥匙,便告诉她可以离开了。
“不用签字吗?”她不放心,多问了一句。
对方连头都没抬,一直盯着电脑上的视频,看邵一安杵着不走,才暂停了视频播放按钮,露出笑容:“不用了,请慢走。”
邵一安前脚刚踏出办公室的门,就听见那人在不耐烦地嘀咕:“又不是正式工,事儿怎么这么多?还真当一个于经纬是天王老子,任由她横着走?”
有意思。
邵一安退回办公室去,只见对方又是一脸笑容,只是这笑脸现在看起来虚伪至极:“请问还有什么需要帮助的吗?”
“OK。”邵一安从对方手中夺过信封,顺势从窗户扔了出去。
“你是不是有病!”对方气急败坏地站起来。
邵一安耸耸肩:“我又不是正式工,关我什么事呢。”
说完,她大踏步走出行政部办公室,她今天就想做个睚眦必较的小人。
做完这一切,邵一安并没有一身轻松的感觉。
从前跟徐蕊表面上还算和气,也时常和学校的人接触,偶尔也能听到一些消息,而现在,她完全成了一个局外人。
她照常去操场,路过篮球场时,身强力壮的小伙子们在这个天气仍旧光着膀子。跟高中校园里不一样的是,篮球场边没有一个女孩围观。邵一安想,这些人对篮球大概才是真爱吧。
球场上“砰砰”的碰撞声让她心乱,她正准备离开,突然从不远处抛过来一颗篮球,眼看就要落到她头上,她灵活地往后一闪,球擦着她的鼻尖飞过去。
好险。
“能帮忙捡一下球吗?”球场上一个男生将手在嘴边搭成一个喇叭的形状。
邵一安似笑非笑地盯着他,眼神里写满了“不可能”。一群男生对他冷嘲热讽,那男生识趣,便一路小跑去捡球。
他的一个队友突然发现了什么似的,跑出来追着邵一安。
“等一等!”
邵一安听见了身后气喘吁吁的声音,以为不是在叫自己,便没在意继续往前走。
“请等一等。”他快跑了几步,拦在邵一安前面。
邵一安问:“叫我?”
“嗯。”他半蹲着身子喘了几口气,才接着说,“你是经纬学长的女朋友吧?”
“你是?”
“我也是钢琴系的,我叫雷音。”
这名字有点耳熟,可邵一安不记得在哪里听过。算了,不重要,她问:“有什么事么?”
“看来我没认错,那我就直说了。”雷音用衣服擦了擦头发上的汗珠,“经纬学长留校的事还没公示,而且只要公示期没过,这事都不算是板上钉钉。我听说最近李欣平学长家里正在往上面找人。”
“你想让我做什么呢?”
“我不太好跟经纬学长直说,我想你可能方便一点……”
邵一安想,既然发生过的事无法改变,那就注定这个名额是于经纬的。
她说:“这个名额谁有本事的就是谁的。”
雷音本想着邵一安会乱了阵脚,没想到她这么淡定,他说:“可李欣平学长现在明摆着就是要抢啊,我们还是希望经纬学长得到这个名额的,这是他应得的。”
邵一安根本不担心:“还是那句话,他要是能抢走,那算他有本事。”
“可是——”
“如果李欣平到临时抱佛脚到处找人,于经纬就必须也这么做的话,跟李欣平又有什么区别呢。”
这姐姐心真大,雷音想不通她到底是强装镇定还是对于经纬漠不关心。他呆呆地望着邵一安的背影,嘴里不自觉地蹦出一句:“Cool girl.”
其实邵一安内心并没有她表现出的那样镇定自若,只是她摸不清这个雷音的来路,谁知道他是来送消息还是画圈套。
有时候她想,这些人还不如从前酒吧里那些常客,他们的不怀好意是表现在明面上的,光明正大地借着酒精“找点乐子”。
邵一安开始将思路一一归类。
从小五儿的演奏会门票来看,于经纬的演奏会是顺利进入宣传期了的。演奏会是2007年12月底,说明于经纬那时候也已经顺利度过了公示期,并且已经拿到了留校的名额。
那么在这期间的一个多月时间里,李欣平在忙些什么呢?那场大火,会是李欣平争取名额失败后的报复吗?这个名额就这么重要吗?
她一概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