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两人在一起出去又一起回来,李叔不由地又皱起了眉头,只是碍于于经纬在,他也不好当面说邵一安。这姑娘到底怎么回事,左耳朵进右耳朵出么?
走到二楼和三楼的拐角,邵一安仍旧不死心地问了句:“你真的打算坚持要开演奏会吗?把这机会让给别人,或者干脆不开了,不行吗?”
于经纬本来将这烦恼忘得干干净净,被邵一安提起来,又有点烦躁,可他还是按捺住情绪说:“是。别太担心,我会保护好我自己的。”
如果能改变曾经发生过的事,该有多好。
邵一安不再坚持,她默默地走上楼。刚走到一半,就听见于经纬在叫她。
她探出脑袋,正好对上于经纬的目光,于经纬问她:“你确实已经是我女朋友了吧?”
回房间的路上,邵一安就像喝醉了一般,每走一步都会呵呵傻笑,空气中都是粉色的泡泡。她的回答是什么来着?完全忘记了,只要是他的女朋友就好。
进了房间,邵一安平静下来,脑子里一遍又一遍地琢磨着火灾的整件事。这场火灾到底是天灾还是人祸呢?如果是天灾,倒说得过去,北方的冬天干燥易起火,如果是人祸,那放这场火的人,会是谁?无意的,还是蓄意的?
她摘了手表,三步并作两步,回到房间就赶紧上网查当年媒体对于这场火灾的报道。
当年的网络不发达,但并不是没有,这么大的事故,总会在网络上留下点只言片语。
她打开搜索引擎,敲出“宛城2007年火灾”几个字,出现在首页的就是一条新闻——“宛城音乐厅火灾1死7伤”。往下翻了翻,其他网站也是同样的新闻通稿内容,结尾都是“火灾原因还有待进一步调查”,再无后续。
在火灾中去世的那个人,是音乐厅的工作人员,当时正在熟睡。剩下的七名伤者,新闻中没有详细描述,她不确定其中是否有于经纬。
网上搜索无果,邵一安泄了气一般躺倒在床上。随便在朋友圈划了几下,瞥见小五儿的微信头像。
她有些犹豫,脑子里飞快地转着,该怎么跟小五儿道歉。还没想好措辞,她的手指就不小心点了通话。
小五儿接起来声音很惊讶,她也正准备给邵一安打电话。她们两个之间好像还真存在着某种默契,邵一安也许不肯承认,可确实存在。
“喂。”邵一安说出第一句,却不知该怎么聊下去。
倒是小五儿先道歉:“安安,对不起……”
有时候隔阂产生,消解便不是件容易的事。她得感谢对方是小五儿,倘若是跟她相同性格的人,大概从此也就形同陌路了。
邵一安赶紧接过来:“该说对不起的是我,我不该说那些话,太伤人了。”
“不不不,是我的错。我不能逼你做你不想做的事,好朋友是互相理解,不是互相控制。如果你觉得现在的环境OK,那就怎么舒服怎么来吧。”
“五儿,我现在有一些事,不是很方便跟你讲,等我处理完这些事,我会退掉房子,到时候再告诉你。”
小五儿问她:“跟音乐会有关吗?”
“嗯。有。”
“我知道了。你以后不要因为我的任何话影响自己的决定噢,作为朋友我真的希望你过得开心。我有时候是有些小孩子气了。”
邵一安内心愧疚:“我像你这么大的时候,根本没有你这么懂事。”
“真的吗?”小五儿语气又上扬了一些。
“比你差远了,我那时候根本没有朋友。”其实不止那时候,从青春期往后漫长的日子里,她就几乎没有感受过友情的温度。
“对了,我差点把正事忘了。”小五儿说,“我刚看见徐志洋的马仔了。”
邵一安差点笑出声来,马仔这个词从小五儿嘴里说出来特别好玩。她问小五儿:“你怎么认识他的马仔?”
“上次他不是来过一次嘛,那个马仔就一口一个‘洋哥’,叫得特殷勤,要怪就只能怪他给人留下的印象太深刻。”
小五儿的嘴皮子太厉害。
“他有什么事吗?”
“不知道。我也纳闷呢,好像专门跟着我似的,我看到他他立刻朝另一边转过去,肯定是做贼心虚!”
徐志洋身边的人,在跟踪小五儿?那有没有可能,也有人跟着她呢?那时她心里正乱,根本没注意到周围。
“你要注意自己安全,晚上回家的话,一定要跟你爸妈在一起,知道了吗?”
小五儿满口答应:“你才更应该注意安全吧!住得那么偏,晚上就别出来蹦跶了。我觉得徐志洋这人有点变态,他身边根本不缺妞,为什么就是不肯放过你呢?你小心哪天惹到他,他做出什么犯法的事。”
听到小五儿这句话,邵一安突然灵光一现,一个鲤鱼打挺从床上坐了起来。她又想起徐志洋和李欣平见面的场景,他们两个人,是否跟那场火灾有关系呢?
邵一安仔细回想,努力将最近发生的所有事都串连起来。李欣平和冯姨两个人,先是明里暗里打探于经纬的口风,为了得到留校的名额,李欣平又在钢琴比赛的时候搞鬼,让于经纬中途弃赛。紧接着冯姨又跑去学校大闹,怎么都不像是善罢甘休的样子。说实话,如果于经纬不留校,这个名额非李欣平莫属。
那么李欣平会不会在演奏会那天做点什么呢?
人的精力真的是有限的。一整天发生了太多事,夜幕降临的时候,邵一安只觉得脑壳疼。她连衣服都没换,一头栽倒在床上,一直到第二天中午才醒过来。
她醒来后第一件事便是摸手机,屏幕显示有两条未读信息,她点开第一条,是银行发来的,入账八千元的消息。她一下子便清醒了,再打开第二条消息,竟然是管桂兰发来的。
“你爸拿回来两万元,想了想你在外不容易,这些年也向你要了不少钱,转给你八千零花,剩下的钱还要用来还债。另,我已找到收银员的工作,不再给你添麻烦。”
邵一安呆呆地盯着手机,鼻头一阵酸。她跟八千还真是有缘分。
她起床洗漱、穿好衣服后拉开窗帘,窗外是雾蒙蒙的阴天,但十分宁静。她趴在窗台上,伸出手往外试探,空气中满是湿冷的水汽。
宛城的秋天很短暂,人们往往还没享受几天凉爽的天气,天气就骤然冷下来,被迫提前进入冬季。
可她丝毫没觉得冷,或者说,就算让她穿着背心短裤出门,她大概也察觉不到气温的变化。在她眼中,空气里都是粉红色的泡泡。她满脑子都是于经纬问她的那句话,脸颊甚至微微发烫。
活在当下。未来怎么样,是未来的事。
这是她曾经的信条。
可是当时空发生转变,活在当下也不能由着她的性子来。
那就由着她的心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