残肢断臂到处都是,每个人都死相凄惨。
许多人四处搜寻,偶而才能看到两三个留有全尸的人,其煞白的脸上也尽是恐慌与惊惧,想必临死之前一定目睹了什么可怕的事情。
这里发生了什么?
所有人心里疑问连连。
当然,更有人早已承受不住周遭恐怖景象,更是从没见过这些血腥残忍的场面,弯身呕吐了起来。
只有这一百多个正规军没有因此失了风度,常年在战场上奔波,见过的死人不比见过的活人少。
大唐传至玄宗时期,虽然还是强大无匹,但在天宝年间,已经隐隐不能完全压制周边各族了,显得有些外强中干,突厥、室韦等胡族侵犯边境之事时有发生。
听到呕吐声不断,傅奇也并不阻止,他完全能够理解,因为,这里的情况实在太过惨绝人寰了。
良久,傅奇叹息一声,道:“你们搜寻一下这里还有没有活口,并且四处找找线索,本将若是知道是谁干的,必定杀他个片甲不留!”
他恪尽职守护佑魏州是为了什么?还不是为了魏州百姓的生死存亡?可如今竟在魏州境内发生这种事,他再不做出点什么事,恐怕会失掉军中威信。
顿时众人回应道:“是。”
众人都在四散搜索着,有的人愤怒不已,有的人悲呼慨叹,有的人恐惧害怕,但是,搜了许久,也没有搜出一个活人来。
家家户户都搜遍了,除了死人,再无其他,就连这些农户家里唯一值钱的东西,都被拿走了。
不闻一丝声息。
甚至,连一个禽物都不曾留下。
死一般的寂静。
良久,终于有人搜寻完毕,迟疑了稍许,才肯上前回复,沉声道:“将军,没有发现活口。”
接下来,三三两两的人都是一样的答案。
这个村子,竟然被人屠戮灭尽。
傅奇凝眉不语,竟然完全找不到一个活口,这要如何查起?环顾四周,尽是茫茫密林,难道要大海捞针么?
若是误了回到魏州的期限,他能承受上面的怒火么?
一时间,傅奇陷入挣扎之中,进也不是,退也不是,进退维谷。
想了很久,傅奇终于做出了决定:“罢了,将这里烧了,此事回魏州我会亲自上报刘刺史,刘刺史清明仁厚,断然不会放过这些奸恶之徒。”
不过,他又想起了一件事情,寒声道:“可曾找到他们的尸体?”
他的手下,绝对不能白死。
“将军,他们,唉,您随我亲自去看吧!”有人叹息道。
傅奇冷了眼眸,心里有种不好的预感:“带路。”
众人跟随着那人,直至一堵高墙前,面露惊异地看去。
在那高墙上面,惨烈的一幕令人不忍直视。
这一刻,惊慌与惧怕如同一柄眉间悬剑,横在每个人的眉头之上,危机四伏,使得每个人都紧皱眉头。
四具尸体被吊悬于高墙上,却都是没了头颅,只留一副残破身躯随风摇摆,从一身服饰穿着来看,仍然可以分辨出是刚才进山查探情况的那四个兵士。
原来久久不曾回复,竟是已经被人杀掉。
傅奇的脸色阴沉不定,黑得快要滴出一滴墨水来。
这是挑衅!
赤裸裸的挑衅!
在魏州的地界上,居然还有如此张狂放肆的贼寇。
他看向那茫茫密林,眼中杀意几欲迸裂,以为这样就可以挑衅他了?不过眼下他却是犯难了,如果进入那广袤无垠的密林之中,展开地网式的搜索,确实极有可能找到这群贼寇的老窝,可是这样要花费多少时日?
一个月?
三个月?
半年?
他等不了。
傅奇愤怒得额头青筋暴起,刹那间,一举手中横刀,扔向空中,那四根绳子便齐齐断裂开来。
他扶了扶额头,道:“和那些死去的人一同烧掉吧,回到魏州我会亲自上报刘刺史,这里绝不是任何匪寇能够猖狂的地方。”
随后,有几人上前去收拾那四具无头尸体。
正在此刻,一声惊呼响起:“将军,那边有情况!”
傅奇闻言,顿时赶忙跟上前去。
只见一座低矮院舍之中,两三名正规兵士正在一口井边,半蹲身子,似乎是在侧耳倾听着什么。
傅奇走了过去,疑惑问道:“这口井怎么回事?”
“将军,里面有异动。”
“打开。”
残旧的古井上面正有一块巨石,沉重的巨石在那上面覆盖着,但是这块巨石并不齐整,不能完全遮住井口。
奈何井中幽黑无比,即便是从那缝隙中一眼望去,也什么都看不到。
巨石之上有着一根粗绳连接着转轮,想是这家主人平日用来打开古井的工具,如此一来,倒也不用废太多力气去挪移开了。
渐渐地,绳子在不断上升的同时,那巨石也是一样。
古井一被打开,顿时一阵啼哭之声响起,那是一道女音,声音中满是惊慌和恐惧:“坏人,你们都是坏人!”
傅奇面色一黑,本以为整个村子无一活口,没想到,竟然奇迹般的看到个活人,而这个活口却只是一个看起来约莫八九岁的小女孩儿。
不仅是傅奇,其余众人也均是怔愣在一旁,不知所措,同样没想到,本来以为尽被屠戮灭尽的村子,竟然还剩下一人逃过那带血的屠刀。
何其幸运!又何其悲哉!
幸运在于逃过了带血的屠刀,却悲哀的发现身边的一切亲人尽皆亡于屠刀之上,从此自己就成了孤儿,无依无靠,流落世间。
傅奇看了看门口那两人的尸体,想必正是因为那两个人,或许是这个女孩儿的父母,才会费尽心机救下自己的孩子。
傅奇不知道怎么解释,他也不会跟一个八九岁的小娃娃解释什么,他走上前去,问道:“可曾知道杀你父母的是什么人?”
小女孩陡然一愣,并没有回答,急忙跑到自己早已死去多时的父母身前,嚎啕大哭:“阿耶,阿娘,呜呜呜,你们为什么要离开我,絮儿要你们,絮儿再也不对你们生气了,你们不要睡了,醒过来看看絮儿好不好?”
死去的人如何能醒呢?
傅奇摇了摇头,也不再打算从一个八九岁的小女孩口中问到什么消息,小小年纪能懂什么?说不定连自己父母是被贼寇杀害的事实都不能理解。
他正打算离开的时候,稚嫩的声音从身后响起。
“我知道你们不是杀害我阿耶阿娘的人,因为我看过那些人,穿得和你们不一样,长得也不一样,有个人嘴角有一道长长的伤疤,有个人眼睛瞎掉了一只,有个人满脸都是深长的胡子。”
傅奇脚步顿住,小女孩的话完全把他吸引住了,他惊道:“这样说来,你亲眼见过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