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理解
“小静，你明天请一天假，我们去帮你搬家。”临下车前，东方麟突然出声道。
她一愣，“嗯？哦，好！”
“那我下班来接你。”
“拜拜！”
转身，在她准备沖向医院之际，手突然被拉住——她回眸，不解地望向他。
东方麟轻笑不语，只是指了指自己的脸。
以静弄懂了他的意思，蓦地羞红了脸，俯身飞快地在他脸上留下蜻蜓点水的一吻，然後头也不回地跑进医院。让迎面吹来的风拂去她脸上的燥热感。
她真是不该开那个先例，这男人真是越来越得寸进尺了！她当初居然会觉得他温文尔雅？！哈！好笑！
一隻披着羊皮的狼！
“向医生真是幸福哦！天天都有男朋友接送，真是令人羡慕。”以静换好衣服出来，就听到贝娜的调侃。
以静又好气又好笑，她什麽时候成了焦点人物了？！“你啊！那么空閒的话就想办法取得小吉姆的欢心比较好吧！”
“说到小吉姆，他最近怎么了，变得很乖哦！乖乖吃药，也不任性了。向医生，你对他做了什麽思想工作？”贝娜对於小吉姆最近的优异表现不仅啧啧称奇。
以静耸耸肩，“一点点小利诱而已。我去找他罗！拜拜！”拿起听诊器，走向小吉姆的病房。
才刚走到病房前，就听到房裡传出的欢笑声了。她暗暗吃惊，小吉姆从未这么开心的，是谁来了？
推门而入，就看到了小吉姆纯真的笑脸毫无掩饰地放大在她眼前，这是属於他这个年龄该有的笑容，而她已经很久很久没看见了。
她不禁有些自责，每次来找小吉姆都是带着一定的“目的”：帮他做检查，哄他吃药……
“向医生，你来了啊！”听到声响，杰斯转过头，看见是以静，给了她个大大的笑容。
“院长。”
“小吉姆你先自己一个人乖乖玩这些玩具哦！我和医生姐姐出去谈些公事。”杰斯把袋子里的玩具全都倒了出来，对小吉姆实施物质诱惑。
“谈论我的病情吗？这也算是你们的公事之一不是吗？是不是我的病又严重了？可我每天都有按时吃药，很听话地……”
“吉姆，你最近有按时吃药，病好多了哦！”以静微笑地打断他，不让他继续胡思乱想。
杰斯讶然，“我的天！小吉姆，没想到我的一句话居然能让你想这么多，我保证，我们的主题绝对不是你。”
“那副题呢？”
“……”
杰斯的无言以对让以静彻底笑出声来，忍不住同情起他来，出声道：“我们一会儿就回来。別这样欺负院长。”小吉姆可是出了名的难搞，院长恐怕到今天才算领教了吧！
小吉姆扁扁嘴，“好嘛！”以静的话他不能不听。
走出病房，杰斯舒了口气，“这些小孩子真是一个比一个可怕！也就是你才会觉得这些小魔头才可爱吧！”
以静恬静地微笑，知道他只是在开玩笑，如果真的觉得小孩子可怕，恐怕也不会亲自买这些礼物来送给小吉姆了吧？！
“好吧！言归正传。很显然，我刚刚的保证是说给小吉姆听的。我们今天要谈论的还是他。”
“他最近的身体状况不错，只要情绪不要太大波动就好，基本上没什麽问题。”她不明白，院长爲什麽要这么郑重其事。
“小吉姆的父母准备将工作重心移到英国，也就是说他们会在那裡长期定居。”
心倏地一颤，她抿了抿唇，小心询问，“那小吉姆呢？”
“留在这裡。”杰斯直接确认了她所担心的事，“所以我们才更要向他保密。毕竟他的病情最近才稍微好了一些，如果因为这样的事而让他太激动而病发，那我们所有的努力就白费了。”
“可是……他的父母……”闭了闭眼，吞下快溜出口的指责，克制住自己的失态，扯出个没有温度的微笑，“我知道了。那我先进去了。”
说完，率先推门进入病房。
当她瞥见小吉姆没有在玩新的玩具，而是满怀渴望地望着窗外蔚蓝的天空，她的无可奈何又更深了一分。如果他拥有的是至亲父母的加倍关爱，而不是这些冷冰冰的玩具，或许他的病会更好些。
除了给他打针吃药的痛苦，她什麽都做不了……
她有点不对劲！
她盯着眼前丰盛的菜色已经整整十分钟了，却丝毫没有要开动的意思。她从来对食物都是一点抵抗力都没有。
很显然，她在发呆。杰斯下午已经打电话告诉了他，一扯到小吉姆，她就变得格外在意。
叹了口气，起身走到以静身边，蹲下身与她四目相交，伸手轻触她柔嫩的脸颊，“你在发呆。”
“我知道。”她想给他个微笑，却发现唇角的僵硬。
“是关於小吉姆吗？”
她静静地凝视着他，而後泛起一抹苦笑，“在你面前我好像没有什麽秘密。”
“可以告诉我你心裡在想什麽吗？”
面对他温柔的表情，她蓦地红了眼眶，像个委屈的小女孩一般，突然撒娇地朝他伸出手，扁扁嘴，“抱！”
他莞尔，接过她的手，轻松将她抱起，让她安安稳稳地偎依在他怀裡。
“我们去沙发那裡坐下好了。”闷闷的声音从怀裡传来。
面对这样孩子气的她无可奈何，他只能好脾气地听从她的命令，又将她抱到沙发上，挪了个舒服的位置，让她放松地抵着他。
东方麟没有再追问，她不想说，他也不会逼她。
十分钟后，以静才悠悠地开口，“我不知道爲什麽会有这样的父母，就算他们的小孩有病，但毕竟是自己十月怀胎生下来的。怎麽能这么久以来不闻不问地把孩子丢在医院里呢？你知道吗，小吉姆真的很孤独。没有人来医院探望他，没有人陪他玩。他的父母甚至不让他的弟弟妹妹来见他。他真的很可怜！”她没有抬头，东方麟没办法看清她脸上的表情，但哽咽的声音出卖了她。
心微微被扯动着，不是因为她说的那个小孩有多么可怜，而是——她很难过。眉心微蹙，看来杰斯说得对，以静对小吉姆的感情太深了。注视她片刻，决定温柔地劝说：“你对小吉姆投入太多的感情，要知道，这可不是一件好事。而且他的父母如何我们都不能轻率地加以判断。起码他们都进到了应尽的责任，花大量的钱给他治病不是吗？”
“养不教，父之过。”
“什么？”
“三字经！意思是，父母有教养孩子的责任。不是给予吃穿就够的，好吗？？”她擡眼瞪他，尽管东方麟想以平缓的语句跟她谈道理。可是她就是听得火冒三丈。她推开他，站起身，追问，“我对小吉姆放太多的感情怎么不对了？”
“以静！”
“说啊！我倒想知道是哪里不对。”她不依不饶，她本以为东方麟会暸解，会明白她的心裡的难过。但他不仅没有同她站在一边，反倒说这样的话。难道医生就该冷漠地不管別人死活吗？她和小吉姆相处那么久，当她是冷血动物吗，她对小吉姆的感情是长久以来一点一滴积累的好不？！
见他沉默不语，她咄咄逼人地道。 “说！”
知道她是动气了，他不应该说下去，但一次性说开来，总好过真的发生了什麽事——
叹了口气，不免语重心长地说：“太感情用事，会影响你在紧急情况时的判断力的……”
“你在怀疑我的专业！”
她蓦地愤怒尖叫，平时的优雅温柔霎时不翼而飞，随手拿起旁边的枕头就朝他扔去。
他闷哼一声，太突然了，没能及时接住抱枕。他拿开打在他脸上的抱枕，伸手想要去抓住已经气得发抖的以静。他知道，对於以静来说，最在意的就是別人质疑她的医德和医术，显然，她误会了他的意思。
“我现在不要和你说话！”她没有让他如愿，她甩开他的手，躲进客房，关门，上锁，一气呵成。完全不给他解释的余地。
“静，你听我解释好不好？”他额抵着门，叹息地道。
“你越解释我越生气，你乾脆闭嘴更好！”
这样的回答让他真不知是该生气还是该笑，还从来没有一个人叫他闭嘴。她呀，就是吃定他就是了。
“好！我闭嘴！”他完全没了脾气，“你不开门我就在外边坐着，直到你开门为止。”
“那你就这样坐到天亮吧！”她才不相信呢！
她居然睡着了？！
昨晚本想半个小时后偷偷开条门缝瞄一下他是不是在门口，可是不知怎么的，躺在床上太舒服了，似乎什麽烦恼都暂时放在了一边，眼皮不断下垂，就这么安心地步入了梦乡。
一觉醒来，已经是清晨了。柔和的晨光透过窗帘一丝一屡探入室内，将宽敞的房间笼罩在自己的光环下。今天的天气舒适得让人不愿起身。不知道东方麟是不是还在外面呢？
“算了，出去看看吧！”
她****着脚下床，踩在软绵绵的地毯上，轻轻走向门边，鬼鬼祟祟地打开一条门缝。
门外空空如也，根本一个人影都没有。昨晚还说得那么好听，说什麽要坐到她开门为止。她略失望地将门打开，走出客房。
刚踏出房门，眼角边瞥到了门边墻上的人影。是东方麟，他果真闭嘴，而且在门口守着她开门，甚至等到睡着了。
他……真的就顺着她的意让她这么睡了一晚。
她在他跟前蹲下身，安静地轻睇他浓密的睫毛，她——还未曾见过他睡觉的模样，每一次都是他比她先醒，比她晚睡。
看到他这样，就算有天大的气也早就消失贻尽了。其实冷静想想，他并没有所错，只是她反应过了头，像被触到痛脚的刺猬一样，竖起刺不留情地报復他。这是以前从来都没有发生过的，她不会这么坏地对待別人，然而，昨晚，她真的这样做了。或许是东方麟的纵容让她的气焰更炽，做了一回她最不屑的情节的女主角，是不是恋爱中的女人就会显得特別的幼稚，是不是就可以拥有无理取闹的权利？她真的该收起她的任性，对他更好一点才是。
抑下心中的愧疚，她轻轻地摇醒他，“麟，醒醒，回房间睡吧！”
“嗯？”他睁开惺忪的睡眼，见到是她，微微一笑，“你出来了，是不是代表你不生我的气了？”
“笨蛋！”她笑骂，鼻头却泛起了酸，知道这样睡了一夜，他一定四肢僵硬。她伸出手，绕到他的腰部，让他的大部分重心可以倚靠在她身上，减轻他站起身时的不适。
“人家说男人怕痒才会疼老婆，可是你不怕！”她故意岔开话题，不想再围绕她是不是生气让东方麟担心了。昨天的事情到此为止，她不想再延续了。
“等成为我的老婆，我就怕痒了。”他在她的搀扶下站起了身，“饿了吗？我去做早餐，你先去刷牙洗脸。”
“等会再吃，我现在先扶你进房，不要跟我说不用，我会生气的。”
“是，遵命！”他也不与她争，反正他现在确实手脚都麻痹的，使不出一点力，休息一下也好。
她吃力地扶他进了房间，让他躺在了柔软的大床上。
“这才是人睡的地方。”舒适的感觉让他的脑海里一闪而过这个念头，不过他聪明地没有说出口。“静，陪我睡一下，一下就好。”他拍拍旁边的床位，示意她上床来。
她没有说话，顺从地爬上床，窝进了他的怀里。
他们彼此之间都没有说话，只是在东方麟快要睡着之际，从胸前传来她轻到不能再轻的声音——
“对不起！”
他勾起唇，终于安下心，困倦地睡去。
这一觉醒来，两人都恢復了以往的姿态，神色如常地重复着每天必不可缺的事——吃早餐！
当她洗漱完毕走出卫生间，东方麟已经将早餐煮好了。一个荷包蛋，两条煎得金黄酥脆的火腿肠，一杯新鲜的牛奶，一份营养可口的早餐呈现在她面前。
她不自觉地咽了咽口水，好饿哦！她昨晚都没吃晚餐。此时，肚皮不客气地“咕噜”叫了一声，抗议主人地虐待。
好丢脸！
她双颊报赦，低头，不好意思地踌躇不前。
东方麟莞尔，“过来！快点把这份早餐吃了。还有！以後不准你不吃饭。”将她拉过来在餐桌前坐下，並且吩咐道：“今天我们去你的出租屋把你的东西搬过来，那边也可以退租了。”
她无异议，反正她现在都在他这边过夜。她的东西搬过来是方便些。“好。”
“至於小吉姆的事，今天你就先放一边，把你的心思全都放在我身上，一天就好。”
他的要求好卑微哦，居然只要一天就好。她是该赞赏他的不贪心，还是该生气他居然这麽看低她对他的在意度呢？！
娇嗔地横了他一眼，“我是有多么不在意你啊？！好嘛！今天就一整天都围着你转，这样够了吧！”
“好极了！”
只是到了最後，她还是没办法一整天都围着他转。
其实她的东西并不多。除了一些书籍和衣服外，最最贵重的就是那一套CD、DVD了。所以她花了不到一个小时就将所有的东西整理好了，一个行李箱的衣服和杂物，一箱书，一箱影碟。
他帮她搬东西上车，而她则去找楼下的房东太太退租。
他起初还以为整理衣服杂物什麽的会花掉一个上午的时间，没想到她居然用了几乎不到一小时的时间就把所有的东西弄好了。真是没见过一个女人的衣服少成这样。
“好了！”
她兴奋地跑到他跟前，“房东太太真的是超好人的。按合约我租期没到要退租的话是不可以退钱的。没想到房东太太居然把剩余的钱都退还给我了耶！我今晚就用这些钱请你吃大餐！”她可是超慷慨的。
没想到他居然摇摇头，拒绝她的好意，“我可不要你请客。”
“那你要什麽？”不会是都要吧？他那么贪心哦！
看穿她的心思，他轻笑地俯下身，贴上她柔软的红唇，温柔地吮吸着她娇嫩的唇瓣。火热的唇舌与她的相纠缠，肆无忌惮地紧紧揪住她的丁香小舌不放。伸出手轻扶在她脑後，不让她有一丝退缩的空隙。
直到她满脸通红，他才稍稍退开，笑睨她娇羞的模样。“你又忘了呼吸。”他好意提醒着，她的反应如同两人第一接吻时一样。
“走啦！”她羞红着脸低着头推开他，径自打开车门坐入车内。她就是没办法像他那麽开放，居然……居然在马路上就……要是被楼上的房东太太看见那该多么不好意思。
见她娇羞的模样，东方麟摇头失笑，也跟着坐上驾驶座。
“我们要去哪裡？”她的眼神胡乱地瞟着，始终不敢与他交汇。
“等到了你就知道了。”
“故作神秘！”皱了皱鼻，没有再追问。最好是有惊喜啦！
惊喜？！
最好这也算是惊喜！他居然带她到婚纱店！！！
当他牵着她的手来到全纽约最负盛名的婚纱店门口，她连忙拖住他，“我们爲什麽要到这裡来？”
他抿唇一笑，手心微微一使力，拉着她继续往裡面走，一边解释道：“其实从上次跟你求婚我就想带你来了。不过这裡是要提前预约的，他们的档期排得很满。所以只能等到现在。”
“可是……”
他突然停下脚步，冷着脸，目光深黝地凝视着她，认真地问：“你反悔了吗？不想嫁给我了吗？”他不自觉地加大力度，被握紧的手心传来的疼痛感令她不禁瑟缩了一下。她愣住，她还从未见过他这样的表情，这令她有些害怕。
现在反倒轮到他生气了吗？
明明她早上才下定决心要好好对他的，她不想让他伤心，不想让她一直付出却得不到回报的。现在她却有惹得他生气了。
她慌忙地摇摇头，小手轻轻覆上他的胸前，安抚着他的情绪。“我没有後悔，只是没有心裡准备。”
阴霾迅速在他眼底散去，“別担心，有我在。”
他转过头，彬彬有礼地对迎上来的服务员说：“请把这店裡最好的婚纱都拿出来给我未婚妻试一试。”
然後，在她还未反应过来之际就被带进了更衣室内，僵硬地任由几位服务员为她穿上一件又一件复杂而华丽的婚纱。
她一直被要求着不断地吸气，收紧小腹，全身都绷得紧紧的，不敢有一丝松懈。真的好怕突然间把婚纱撑破了，那她就真的是糗大了！她甚至都感觉到了自己的呼吸变得极其微弱。她开始了解那些一个个准新娘们在结婚前疯狂节食的原因了。连她都第一次萌发起减肥的念头。
不过，东方麟一定不同意的。
这个认知让她的内心再次浮起温柔的暖意，甚至抵得过她在手术台上做了几个成功的手术的那种愉悦。不知道东方麟听到这样的比喻是开心还是生气呢？呵！
嘴角刚泛起甜甜的笑意，视线就在扫过衣橱时，蓦地定格在了放在最里面的婚纱。不可置信地深深吸了口气，她居然找到她想要的了！
近几年来，名设计师们不断推出新的设计，俏皮、高贵、优雅……而这种最简洁最传统的婚纱越来越少了，她还以为在这麽着名的婚纱店裡都是那些最前卫最美丽的婚纱，没想到居然也有这种她梦寐以求的！！！
笑容再次扩大，以静无比兴奋地拜托着服务员，“麻烦你帮我把那件婚纱拿过来让我试一试好吗？”
“嗯，好的！请稍等！”训练有素的服务员微笑地点头，谨遵“顾客就是上帝”的宗旨，顺从了她的要求，没有露出一丝不耐烦的神色。
这次，她非常心甘情愿地任由他们摆布了！
当她走出更衣室，对上东方麟惊豔的目光，她立即笑颜逐开。女人都需要这种精神上的赞美。
“你好美！”
呃……语言上的是更好啦！
东方麟大步流星地走向她，体贴地帮她扶起那曳长的裙摆，不由得再次感歎她的美丽。
穿上婚纱的她美得不可思议！
一袭珍珠白的婚纱将她纯洁的气质完美地衬托了出来，高贵如花中百合盛放。他恍若回到了第一次见到她的那一刻，一个误入凡间的天使。简单的颜色，简单的设计，却出色地勾勒出妖她娆优美的曲綫。轻柔的薄纱温顺地披挂在她黑色的秀髮上，露出她甜美姣好的容颜。
或许，越简单的东西越适合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