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景宣等人你一言我一语,聊得好不热闹。
可是高坐主位的杨复恭,却很受伤。
眼看这四个猪队友不干正事,生生地把话题聊歪了,他心里很不爽。
找这些人来是商量破案的,说这些不着四六的话干吗?
“诸位静一静,刘院使既然想在这儿吃午饭,老夫当然乐得做东,这不,已经快午时了,也该用餐了,咱们就边吃边谈,来人,上菜!”
杨复恭不想让他们再瞎逼逼,直接下了吃饭的命令。
刘景宣和韦昭度等人当然没啥可说的。
吃就吃呗。
开会前等杨复恭等了那么久,肚子早就开始咕咕叫了。
吃是吃了,谈是没得谈的。
整个大厅的气氛又陷入了可怕的沉默。
在场的都知道,要想再次打破沉默,只有聊正题这一个可能。
聊正题?
聊个屁啊。
谁不知道,杨复恭找他们来,不过是摆个姿势而已,哪会真让他们出主意。
就算他们开了口,也是一堆废话。
没准哪句话说漏了嘴,再不小心得罪了杨复恭,那就太不值当了。
所以,他们谁也不说话。
一个个往嘴里扒拉着饭菜,吃得吧唧吧唧作响。
尤其是刘景宣,专门把好吃的往自个碗里划拉,什么烤全羊,蒸乳猪,就他糟蹋得最多。
但不管怎么吃,总有吃完的时候。
撂下饭碗的那一刻,众人都明白,该拔出腰中剑,勇敢上战场了。
仆人们撤下餐具,清理残局后,杨复恭又命婢女们给众人各泡了一壶蒙顶石花茶。
这种只有皇室才有的贡茶,气味极清香,喝在嘴里的滋味也极甘爽。
韦昭度上了年纪,有食困的毛病。
但两杯茶下肚,他却自觉灵台清明了不少。
当然了,这种好东西,刘景宣无论如何也不会放过。
他做事很咔嚓,不一会就把一大壶茶喝了个底朝天。
喝完了之后,他似乎还有些意犹未尽。
刘景宣往四周瞅了瞅,大家都在喝茶,唯独与他座位相邻的翰林学士李蹊没喝。
他也真不客气,一把拎过李蹊面前的茶壶道:“李学士,这么好的茶,不喝就可惜了,你要是不喝,我可不客气了。”
李蹊鄙夷地看了他一眼,没理他。
“军容,依卑职来看,寿王遇刺,八成是田党在背后捣鬼,臣请军容派兵严查京城中的田党余孽,必有收获。”
这话,李蹊自打走进左军府衙时就想说了。
憋了这么久,他实在是有些心痒难忍。
可是他一张嘴就说错了。
作为寿王的师傅,他根本没有理解李杰的真实意图。
这个时候,他不应该把矛头对准田党,而是不惜一切代价把脏水往韩坤范身上泼,最好再捎带上田从本。
如此以来,杨复恭从韩坤范和田从本二人身上打开缺口的设想就会泡汤。
以田献铢为首的田党众人也会得以保全,李杰才有可能以上台后惩办田党为条件和杨复恭达成交易。
不然的话,想让杨复恭主动去跪舔寿王,那是痴人说梦。
人家手中有兵有将,一个毛也没有的亲王,在他眼里就是个屁。
只可惜,李蹊凭着心中的书生之见,企图借杨复恭的手来彻底搞定田党,看起来像是要帮寿王复仇,实际上却坏了他的好事。
李杰这会也就是不知道,要是知道他的老师是这种态度,八成得甩他一巴掌。
而且,李蹊这话打击面太大,很容易引起众怒。
别人不说,首席宰相韦昭度就铁青着脸,非常不高兴。
还没等杨复恭说话,他就开了口。
“李学士,说话要慎重,你说刺杀寿王是田党所为,可有证据?”
“没有。但在长安,谁不知道,田党专和寿王作对?除了田党,谁还有这么大的本事和胆量去谋害寿王?”
李蹊有些激动,他不能接受韦昭度的质疑。
“放肆!没有证据,你怎敢信口胡说?难道京城中就真的没有人敢对寿王下毒手了吗?”
韦昭度气得一拍桌子。
而且,这句话的后半段,他是看着杨复恭的说得。
那意思再明显不过了,他是要提醒在场的人,京城里除了田党,还有杨党,任何一方都有力量置寿王于死地。
韦昭度作为田党在外朝中的一号人物,那可不是吃素的。
他这一句话,一个眼神,就让李蹊的指责变得苍白无力。
“是啊,李学士,说话要有真凭实据,不然的话,那就是污蔑,陛下要是知道了,那可是要受责罚的,再说了,你口中的田党余孽究竟是谁?有多少人?你能说得清不?”
刘景宣作为相对独立的一派,与田党和杨党都保持若即若离的关系。
他这次之所以帮韦昭度说话,是因为看清了眼下田党的危险处境。
要是田党垮台了,他老刘在杨复恭面前就得再矮上半截。
李蹊被韦、刘二人一顿反呛,顿时哑口无言。
大臣们结党,都是私下勾搭,谁也不会在自己的脸上写着,我是田党,或者我是杨党。
别看他义正辞严,却真就找不出什么靠谱的证据来证明谁是田党,谁是杨党。
眼看局面陷入僵持,杨复恭不能不有所表示。
“诸位,李学士所言虽然没有证据,但根据韩坤范之前的交代,田献铢确有重大嫌疑,至于帮凶还有谁,本军容自然会查个水落石出。”
李蹊虽然语出鲁莽,但很显然,杨复恭是爱听的。
他一开口,韦昭度和刘景宣也就无话可说了。
韦昭度明白,韩坤范那可是自己以前的党内同志,他要是叛变了,田党离完蛋的日子可真就不远了。
刘景宣一看杨复恭话中提到了韩坤范,就知道人老杨是有的放矢,不像李蹊那样心口胡说,自然犯不上再和他较劲。
“军容,该怎么办,你就直说吧,我们执行就是了,用不着在这浪费时间。”
京兆尹崔锴不想听他们斗嘴,他只想快点破案,好早日领取属于自己的那份官俸。
再说了,他老崔家家族庞大,枝蔓缠连,无论是田党当政,还是杨党得势,都不敢拿他们崔家怎么的。
所以,他犯不着在这跟韦昭度和李蹊他们浪费时间。
既然皇帝让杨复恭主持查案,那他说怎么办就怎么办好了,何必多费唇舌。